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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雨丛谈:为什么晋元帝说来到江南是“寄人篱下”?
发布时间:2020/5/21  阅读次数:1320  字体大小: 【】 【】【

永嘉之乱后,过江的中原土族被称为“侨姓”,东吴的旧姓,则被称为“吴姓”。此后南北对立情绪主要表现为吴姓和侨姓的对立。对侨姓来说,为了民族和家族的生存,要被迫来到这块自己的战败者的土地。于是,昔日战胜者的自豪与今日丧失放土的难堪,以及恐南人不容自己的担心等,相互融合,使他们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而吴姓对侨姓则既有恐惧、戒备,也有鄙夷、敌视以至幸灾乐祸的态度。而二者的对立情绪,由于王导等人的努力,已经由表面化开始向潜在的方面转化。

  

晋元帝

      

包括琅邪王在内的侨姓大族,本来对过江就十分勉强,所以在行为上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如卫玠在准备渡江的时候,“形神惨悴,语左右云:‘见此芒芒,不觉百端交集。苟未免有情,亦复谁能遣此!”(见《世说新语·言语》)这种对过江极不情愿的心情,固然有不忍故国流落他人之手的因素,但如联系长期以来南北的对立情绪,就不能排除后者所带来的顾虑。从吴亡归晋到永嘉后琅邪王过江,已经三十多年。可是当司马睿过江以后,竟对吴人顾荣说:“寄人国土,心常怀惭,”(见《世说新语·言语》)说明南北隔阂之深远。元帝的“怀惭”,也许既有对昔日中原人过分狂妄的忏悔,也有对长期以来对双方关系合睦缺乏远见的反省。

  

  新亭对泣


不仅晋元帝如此,当时的过江大族每至暇日,经常在新亭借酒浇愁。一次,周顗望着江南的山河说:“这里的风景与北方也 没什么两样,但却有山河之异的感觉。” (见《世说新语·言语》)其实,南北的风景倒是相差很大,周顗真正慨叹的潜台词是,即使这里的风景与北方完全一样,也觉着这不是自己的家乡。可见南人固然不附,不以北人为同胞,北人也同样不以吴土为国土。虽被迫迁此,终有寄人篱下之感。周顗的话,说明北人已明白表示不愿立足江东。而晋室要苟延残喘,又必须借寓江东,积蓄力量,以求一逞,这样就必须解决吴姓侨姓的关系问题。

  


王导

平心而论,当琅邪王带着部属来到南方时,其安定局面的建立,困难的确很大。由于陆机兄弟子侄的被害,由于三吴旧家大族近年的际遇,以及数年来南北人们心灵上的抵牾,要在南人痛恨北人的颠峰时代与之相安,确非易事。然而,在王导“以吴制吴”和宽纵大族怀柔政策指导下,琅邪王终于解决了吴姓侨姓间的团结问题,至少是表面的团结。吴姓政治待遇和地位的改变,对二姓间的心理机制产生了复杂而又微妙的影响。对吴姓来说,王导辅政后,的确使他们在各方面得到一些既得利益,再象从前那样跟中原人对着干,于道义、于自己的生存都不利;对侨姓来说,这种让步是不得已的,是为了在南方立足,以求复国之机。为此,才不得不尽可能表现出对吴姓一视同仁的态度。应当承认,这种表面上对立情绪的缓合,对稳定东晋局势,起了重要的作用,但不能因此就认为二姓间的对立情绪已经荡然存。因为心灵的鸿沟并不象有形的裂痕那样容易缝合,而且即使缝合了,印记总还是存在的。王导辅政二姓间的对立和隔阂,在表面上是少多了,但仍存在。

    

陆玩

如王导过江后为了笼络吴中大族,向陆玩提出联姻,遭到严厉拒绝。王导的请婚,显然是出于政治用意,而决未料到如此狼狈。陆玩作为王导的下属而态度如此决绝,说明在他的意识中,吴姓与侨姓通婚,竟无异于乱伦。一次陆玩去拜访王导,王导招待陆玩的食品即是当年王济款待陆机的北方特产——羊酪。陆玩回家后,当天就病倒了。第二天,他写信给王导说:“昨天晚上吃羊酪多了一点儿,难受了一夜。我虽然是吴人,却差点儿成了中原之鬼。”(见《世说新语·排调》)从中也可见出二姓问难以缝合的裂痕。

不过,这样公开表面化的对立在东晋时已比较少见,较多的还是潜意识中以不自觉方式流露出来的隔阂。如许璪和顾和都是吴姓,二人都在王导手下任丞相从事。表面看起来,他们已经成为东晋统治集团的成员,可以和其他侨姓官员一样,游宴集聚,略无不同。有一次在王导那里玩到半夜,仍兴致勃勃。王导见天色已晚,便让二人在自己的帐中睡觉。许璪上床便鼾声大作,而顾和却辗转反侧,久不能寐。王导心里很得意,嘴上却言外有意地说:“这儿已经没有我睡觉的地方了。”(见《世说新语·雅量》)表面看来,这是何等的融洽、和睦。可是顾和的辗转反侧,却使人感受到这位吴蛀官员在受宠若惊之后的一种局促和忐忑——这恰恰是侨姓官员所不会具有的。而王导的专招吴姓官员入己帐中和向众人表白无处睡觉,也明显具有做秀的痕迹——对侨姓官员是用不着这样的。

    

谢安

又有一次,吴姓的谢奉被罢免吏部尚书还乡,侨姓大族谢安应公外出,与谢奉路遇,就故意停留三天,想多劝慰几句。不想谢奉每次都以别的话题岔开,竟没有机会言及罢官之事。谢安深以为憾,对同行者说:“谢奉故是奇士!”(见《世说新语·雅量》)其实,造成谢奉冷淡的原因,并不是奇不奇士的问题,而是二姓的隔阂问题,致使侨姓的谢安存心而无法相通。这种隔阂,在二姓内部,是没有的。如有度量而无才学的魏长齐初次外出做官时,虞存嘲笑他说:“和你约法三章:谈论的人处死,写诗文的人判刑,品评人物的人治罪。”魏长齐高兴地笑着,没有一丝抵触的神色(见《世说新语·排调》)。只有在自己人中间,才能这样毫无顾忌地大开玩笑,而对方也毫不在意。如在二姓之间,这样的嘲戏无疑将是一场纠纷的导火索。因为为了顾全大局,大家可以不计夙怨,通力合作。可是在许多日常生活琐事上,由于潜在的南北隔阂在起作用,经常会出现一些虽无关大局而又明显龃龉的场面。有趣的是,这些故事中有的只能由双方在心灵上互相感应,只能意会,却无法端到桌面上来。如王导虽然十分重视团结吴姓,俊他也有琉忽的的候。一次顾和去看他,正值王导倦乏,竟然当着客人的面睡着了。顾和却非常担心,对同坐说:“听说元帝在江东的局面全靠王丞相协助。可他身体如此,令人担心。”(见《世说新语·言语》)王导忽略了自己的病态形象可能产生的副作用。而顾和那不冷不热的话中,也使人体味出一丝淡淡的揶揄。还有一次,当江东人到王衍那里咨询问题时,也赶上王衍疲劳,则干脆打发他们到裴頠那里去了(见《世说新语·文学》)。说明象王导、王衍这样的大政治家,虽然深明二姓团结大义,但潜意识中的隔阂,仍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不过从趋势上看,吴姓和侨姓还是逐渐地走向相安和合睦。如吴姓张玄和桥姓王忱本不相识,后来在王沈的舅舅范宁那里相遇了。范宁让他们二人交谈,目的是使二姓能相安平和。可是两个人都不肯先放下架子,一个正襟危坐,一个盯着客人沉默不语。张玄很失望,就起身而去。范宁苦苦相留,也没留住。范宁就责备外甥说:“张玄是吴士之秀,而且见遇于时,你这样对待他,真让人不能理解!”王忱笑着说:“如果张玄想与我相识,就应专程来拜访。”范宁立即通知张玄,张玄便整装来访。“遂举觞对语,宾主无愧色”(见《世说新语·方正》)。与前面数事相比,这个故事在侨姓自大、吴姓自卑这一基本点上是相同的。但不同的是,这里已经有了愿为二姓团结苦心周旋的范宁。而且双方都有着愿意,至少是不反对合睦交往的愿望。这对于二姓的合睦,又是至关重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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