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摭遗（34）
弁言：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我陆续为若干种古代小说工具书撰写词条约几十万字，为我后来撰写《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奠定了重要基础。但这些词条撰写时大多用纸本手写，原稿交出版社而手里没有底稿。好在现在有了先进的技术措施，把出版物中的文字复制下来变为文档已经不是多大的难事。所以希望能把这些文字重新采撷下来，保存起来，公之同好。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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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国古典小说艺术鉴赏辞典》（全一册）

主编：段启明，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副主编：华森、唐志辉

本人忝列编委，撰写二十六条，并组织部分词条编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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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记》

《妒记》又名《妒妇记》,志人小说集,刘宋虞通之撰。书中全记两晋以来的妒妇故事,不外反对丈夫纳妾和限制丈夫交往两个方面。

如王导妻曹夫人率人袭击丈夫蓄妾之所,王导狼狈逃窜,谢安妻刘夫人不许丈夫别有宠;荀妻庾氏与丈夫客人交手撕打,桓温妻欲杀温妾李势女等。作者选录这些故事是为了教育广大妇女不要重蹈复辙。这种以封建夫权为中心的教化目的显然不足为训,但作品在客观上却具有超出作者本人意图的效果,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有的故事在描写某些妇女的妒行时,写出了她们为维护妇女地位而对封建夫权所作的各种斗争。如谢安侄子及外甥以《诗经》中《关唯》《螽斯》讽劝谢妻刘夫人反对纳妾,刘夫人以此二诗为周公所作,为男子着想。若女子写诗,必无此语为由,巧妙地点破了对方的用意,维护了自己的原有主张;这是智慧型的斗争；还有些武力型的斗争。如曹夫人听说王导“密营别馆,众妾罗列,儿女成行”后便持刀率二十余人,前去讨伐等。还有些故事则写出那些好色的男子在自己的妒妇面前的种种丑态。如王导闻纳妾事败露后赶在妻前报信的狼狈相,刘氏令丈夫诸葛元直挨打时手握铁针,后其夫见妻持针缝衣,亦惶惧失色等,均竭尽嘲讽揶揄之能事。

本书艺术上的突出特点,是善于用生动形象,深入细腻的描写不渲染故事,刻划人物,这也是作品能取得作者所意想不到的客观效果的根本原因。如对王导闻事败露后与妻抢行的叙述,“王公亦速命驾,飞辔出门,犹患牛迟,乃左手攀车阑,右手提尘尾,以柄助御者打牛,狼狈奔驰,方得先至”。作者抓住王导惧内又做贼心虚的性格特点,用“飞辔出门,犹患牛迟”八个字准确地描写出王导内心的极度惶恐。并细致地写出两手的动作,把王导的内心世界和环境气氛都渲染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样生动传神的细节描写,在六朝小说中是极为罕见的。又如写京邑土人妇始大妒,后受骗误以为丈夫变羊,则又痛改前非。笔调幽默,字句诙谐,颇具喜剧效果。而诸葛元直误以为妻子持针将杖己的描写,则以误会法入木三分地写出了这位视妻如虎的丈夫的怯懦相。这些都说明作者的表述能力和艺术技巧十分娴熟,已非粗陈梗概可以概括的了。(宁稼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