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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稼雨 杨沫南 | “哪吒闹海”故事流变及其文化意蕴
发布时间:2025/2/16  阅读次数:165  字体大小: 【】 【】【


“哪吒闹海”故事流变及其文化意蕴

宁稼雨   杨沫南

摘要:哪吒闹海故事源于宋辽时期佛教“那吒析骨还父析肉还母”与“大圣那吒太子屠龙”的传说。明代,哪吒身份由佛教护法神过渡到道教灵珠子,故事相应呈现出佛道交融的特点。清代,场上改编使哪吒闹海故事的宗教性被逐渐削弱。用中国叙事文化学的方法分析,可见哪吒闹海故事主题经历了由宗教至世俗的演变,反映出佛教中国化过程中佛教故事文学性的增强,以及佛教教理日趋衰微对故事世俗化的推进。

关键词:哪吒闹海;宗教;世俗化;中国叙事文化学


哪吒原是佛教毗沙门天王之子,属于佛教护法神,具有为众生消除魔障、摧伏恶鬼之责。哪吒形象传入中国后,不断被中国本土的宗教与文学吸收,产生了一系列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传说,如哪吒献佛牙、哪吒降魔、哪吒大战孙悟空、哪吒灵珠子出世、哪吒闹海、哪吒大战石矶等。这其中最为人所熟知也最受欢迎的恐怕就是“哪吒闹海”故事了,此故事包含哪吒屠龙、析骨还父析肉还母、莲花化生、弑父等情节,故事曲折离奇,且哪吒弑父一节挑战世俗伦理,是中国传统中极特殊的故事类型。

哪吒闹海故事源于佛教,一方面,宋代禅宗典籍流行的哪吒话头,是哪吒析骨肉还父母与莲花化生情节的灵感来源;另一方面,辽代佛教舍利石函上刻有哪吒追杀龙王的图案,是哪吒屠龙情节的雏形。哪吒闹海故事在明代小说《封神演义》中得到完善,并在清代说唱与戏曲艺术中逐渐丰富。目前学界有关哪吒闹海故事的研究多集中在明代《西游记》与《封神演义》等经典文本上,对哪吒闹海故事发展初期的图像文献以及故事定型之后的民间改编有所忽略。[①]本文试图系统梳理哪吒闹海故事在不同时代的情节演变,厘清故事的原始面貌及其定型之后的民间传播,进而探究这些演变背后的深层文化意蕴。


一、宋辽金元:哪吒闹海故事的佛教源头

宋辽金元时期是哪吒闹海故事的萌芽期,故事中的各情节正在独立发展,大多散见于佛教文献与文物中。

1.哪吒与龙王的故事原型。哪吒闹海故事的主要情节之一是哪吒屠龙,宋代佛典中曾记载哪吒与龙的传说,宋初法贤译《佛说最上秘密那拏天经》中描述哪吒形象手持日月及诸器杖,众宝严饰光逾日月,以难陀、乌波难陀二龙而为络腋,得叉迦龙以为腰绦[②]这里明确说到哪吒以龙为络腋、为腰绦,后世哪吒抽龙筋给李靖束甲的情节与此相似。并且,经中还提到哪吒有降龙的能力,“乃至降龙入龙宫入阿修罗宫或求圣药或隐身法乃至天眼宿命之智及夜叉罗刹等如是种种成就之法皆悉随意[③] “降龙”“入龙宫”都是后代哪吒闹海故事中的重要情节。

如果说宋代佛典中的哪吒降龙传说还仅仅是只言片语的话,那么1986年辽宁省朝阳市北塔地宫出土的辽代舍利石函,则证明辽代时期哪吒屠龙故事已经开始成型。石函上雕刻着现存最早的与哪吒闹海故事相关的图像(图1),据文物清理简报:石函呈长方体(长51厘米,宽33.5厘米,高41.5厘米),函盖刻一方塔,塔身刻《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函盖侧面一周刻飞天。石函四周刻哪吒太子指挥夜叉追杀和修吉龙王,哪吒与龙王头侧分别题大圣那吒太子“和修吉龙王”。哪吒方脸,凸目,挺鼻,环口,头戴火焰冠,身披甲衣,双腿盘坐祥云之上,左手托宝塔,右手呈指挥之势,是典型的佛教护法神形象。众夜叉或举旗呐喊,或击鼓助威,或持剑劈杀,或张弓射箭,战斗场面紧张激烈。龙王身体被箭射中,回首张口咆哮。[④]很明显,石函刻画的是佛教护法神征战恶龙的故事。

事实上,在更早一些时候,哪吒与龙王的图像就产生过交集。归义军时期敦煌曾流行两种题材的壁画,《毗沙门天王赴那吒会图》与《龙王礼佛图》,并且他们往往同时绘制在同一个壁面上,有学者认为这反映了毗沙门信仰与龙王信仰的内在联系。[⑤]敦煌写卷 P.3564 《莫高窟功德记》记载“出门两颊,绘八大龙王及毗沙门神赴那吒会,南北彩画普贤、师利并余侍从功毕。其画乃龙王在海,每视津源,洒甘露而应时,行风雨而顺节。毗沙赴会,掌请弥陀(按:此四字划去)于时不来,那吒案剑而侍诛。闻请弥陀心欢喜。”[⑥]《龙王礼佛图》是讲龙王在海中兴云布雨的情景,《毗沙门天王赴那吒会图》则是讲哪吒举办法会,因参加人数不多,便认为是天王存心阻挠,准备对他动武,当天王明言所托塔内请有弥陀后,哪吒方才心生欢喜。这两种故事题材的壁画一起出现,不可避免的把海中的龙王、愤怒的哪吒、托塔的天王几种形象集合在一起,很难说这一现象没有对后来的哪吒闹海故事产生影响。

元代哪吒形象发生多变,一方面,元杂剧《二郎神醉射锁魔镜》[⑦]延续哪吒原始的佛教护法神形象,并讲述他曾经降服“独角逆鳞龙”的事迹。另一方面,这一时期有文物展现哪吒的孩童形象,美国沙可乐美术馆藏有元代玉质浮雕饰环一枚(图2),[⑧]玉环上雕刻哪吒与龙在海中相斗的图案,哪吒赤裸上身,身缠混天绫,手拿乾坤圈,这里的哪吒与同时代杂剧中的护法天神哪吒相差甚远,反而与后世白话小说中的孩童哪吒如出一辙,由此推测哪吒以孩童形象与巨龙作战的故事恐怕早已在民间形成传说。

2.“析肉还母,析骨还父”传说。哪吒闹海故事中最奇异的情节,要数哪吒析骨肉还父母。早在唐代,《开天传信记》曾记载一则哪吒献佛牙的故事,其中有“头目犹舍,敢不奉献一句,可能与哪吒析骨还父析肉还母的传说有关。但哪吒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的确切说法最早是出现在禅宗典籍中,宋初道原《景德传灯录》记载:“那吒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于莲华上为父母说法。”[⑨]之后惠洪《禅林僧宝传》也记录了哪吒这一事迹那吒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化生于莲花之上,为父母说法。[⑩]不同的是,此处“化生于莲花之上”更进一步,似乎道出哪吒重生之事。而《古尊宿语录》卷二十八《舒州龙门佛眼和尚语录》开始探讨哪吒骨肉与真身的关系:“昔日那吒太子,析肉还母,析骨还父,然后现本身,运大神通。大众!肉既还母,骨既还父,用什么为身?学道人到这里若见得去,可谓廓清五蕴,吞尽十方。听取一颂:骨还父,肉还母,何者是身?分明听取,山河国土现全躯,十方世界在里许。万劫千生绝去来,山僧此说非言语!下座。”[⑪] 这里不再提及哪吒莲花化身的经历,而是一直强调哪吒将骨肉还父母后才能现出本身的情况。在此基础上,《禅宗颂古联珠通集》中还收录了一些相关颂词:

骨肉都还父母了,未知那个是那吒。(径山杲)

那吒太子本来身,卓卓无依不受尘。(自得晖)

析骨还父肉还母,不知那个是那吒。(少室睦)

骨还父肉还母,日西沉水东注。(北涧简) [⑫]

禅宗这一话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如今已很难推断,能确定的是它给后世进一步误读留出了空间。[⑬]


哪吒与天王的关系扑朔迷离,宋代苏辙有《那吒》诗一首,与《毗沙门天王赴那吒会图》壁画内容十分相似,明确讲哪吒与天王不睦之事:北方天王有狂子,只知拜佛不拜父。佛知其愚难教语,宝塔令父左手举。儿来见佛头辄俯,且与拜父略相似。佛如优昙难值遇,见者闻道出生死。嗟尔何为独如此,业果已定磨不去。佛灭到今千万祀,只在江湖挽船处。[⑭]这首诗包含很多信息:一是哪吒为狂子,有叛逆的性格;二是哪吒与父亲不合,而与佛祖更亲近;三是佛祖令天王左手举塔,哪吒因见佛而拜父,佛祖是父子间的调停者。相反的,很有可能是同一时期的泉州傀儡戏《三藏取经》[⑮]第十六出天宫会也有表现其父子关系的情节,“吾乃李天王,住北方毗沙宫,职掌玉皇殿前使。今旦是我仔哪吒再出世,安排斋筵,请五百尊者赴会,因何未到?”[⑯]戏中讲李天王因庆祝哪吒复生而大摆宴席,哪吒与父亲关系融洽,并未出现父子冲突的场面。很明显,此时期哪吒与天王的关系呈现出复杂性,既有表现哪吒“孝”的舍身为父母说法故事,又有表现哪吒“逆”的不拜父故事。

其实,不论是哪吒战龙形象的演变,还是哪吒与天王关系的复杂性,都与这一时期佛教的中国化息息相关。首先,哪吒本为佛教护法神,常以忿怒相示人,《北方毗沙门天王随军护法仪轨》记载哪吒手捧戟以恶眼见四方”“护持佛法欲摄缚恶人或起不善之心”。[⑰]可见,为了降服恶人,佛教护法神一般会以恶制恶,但这种形象或做法很难被中土百姓接受。那么佛教为了顺利融入中土环境,就必须做出改变。元代,哪吒由凶恶的佛教护法神转变为可爱孩童,即证明佛教神形象在逐渐向中土审美靠拢。其次,晚唐至宋敦煌壁画流行毗沙门天王赴哪吒会题材,可知佛教中确有哪吒与天王不睦之说。虽然故事是为了突出佛的崇高地位,但是拜佛不拜父的行为不符合中土的伦理价值体系,恐怕很难传播。而宋代以后禅宗中流行的另一种故事,用哪吒舍身为父母说法来表现哪吒的孝道,正是为了调和佛教弃俗思想与中土传统伦理而做出的努力,换言之,哪吒父子关系的缓和恰好折射出佛教中国化的过程。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本土道教开始吸收哪吒故事,哪吒虽未作为人格神出现,但他的名字经常与咒语结合,侧面表现出其法力高强。比如宋洪迈《夷坚志》就记载,有一个程法师治病驱邪很厉害,他曾在林间偶遇石精,于是就用“那吒火球咒”将其击退,这恐怕是后来哪吒大战石矶娘娘故事的雏形。还有元杂剧《玎玎珰珰盆儿鬼》中“俺会天心法、地心法、那吒法,书符咒水。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摄。”等。[⑱]这些都证明此时哪吒已经与道教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为后来哪吒闹海故事的道教化做出了铺垫。




二、明:佛道交融下的哪吒闹海故事

明代哪吒闹海故事基本定型,原本的“降龙”主题转变为“闹海”主题,故事逐渐从佛教传说中脱身出来。明代成书的《三教源流搜神大全》有那吒太子条,记录了哪吒的出身、形象、经历、职能、封号等信息。此书是一部反映宋明以来民间信仰的重要典籍,依据儒释道三教分类收录神祇一百三十二名,其中佛教神祇有明显的本土化倾向。可以说,书中所述是哪吒闹海故事流变中的重要转折,从此佛教神哪吒开始混杂道教神身份。故事说哪吒本来是玉皇驾下大罗仙,身长六丈,头带金轮,有三头九眼八臂,法力高强。玉帝命哪吒下凡诛魔,便让他脱胎在李靖府上。哪吒降生五日去东海洗澡,脚踏龙宫,龙王愤怒索战,哪吒遂杀九龙,龙王预备哀告天帝,哪吒知道后在天门拦截,杀死龙王。没多久哪吒又用如来弓箭射死石记娘娘之子,石记兴兵来战,哪吒用父亲的降魔杵将其杀之。李靖知道后非常愤怒,因石记娘娘是诸魔领袖,李靖认为哪吒的行为会惹怒众多魔兵而招来麻烦。之后哪吒割肉刻骨还父,灵魂回到了世尊身边。世尊以其能降魔之故,便折荷菱为骨,藕为肉,系为胫,叶为衣使哪吒复生,并授以法轮密旨。后玉帝又封他为三十六员第一总领使,天兵领袖,永镇天门。

这里哪吒的宗教背景很模糊,例如哪吒从佛教护法天神变成“玉皇驾下大罗仙”,父亲也由毗沙门天王变成“托塔天王李靖”。除父子俩的身份外,“玉皇”“世尊”并用也证明哪吒故事已经不再是单一的佛教背景,而是佛道两教交融的状态。最重要的是,这段故事将以往哪吒传说的零散情节聚合在一起,首次形成了完整的哪吒闹海故事,只是此时几个情节之间还没有合理的逻辑衔接。此外,故事确立了哪吒叛逆、嗜杀的新形象,不仅将佛教神屠恶龙的正义之举,转变成哪吒洗澡引发的意外,还创造出哪吒不断用杀戮表达情感的行为特征。这些转变首先是因为《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对故事性的追求,作者将搜罗来的传说整理成各路神仙的人物小传,不可避免的要在创作时建立事件之间的因果关系,使神仙的身份真实可信。其次这也是三教融合大背景下民间信仰灵活性的体现,百姓拜神往往不取决于神仙的身份门派,而是看他的职能为自己带来何种利益,在强大结果导向的驱使下,神仙的血统变得越来越不重要。

明代神魔小说《西游记》中作者讲述哪吒身世的时候,也回忆了哪吒闹龙宫的故事:“这太子三朝儿就下海净身闯祸,踏倒水晶宫,捉住蛟龙要抽筋为绦子。”[⑲]此处将杀龙转变为抽龙筋,虽说《佛说最上秘密那拏天经》曾有哪吒得叉迦龙以为腰绦之言,但《西游记》所写似乎是哪吒为了要龙筋而踏倒水晶宫,这就给哪吒闹海找到了一个理由,突出哪吒无法无天的顽童形象。

与《西游记》的一带而过不同,明代另一部神魔小说《封神演义》将哪吒闹海故事进行了极大的丰富和发展,故事一开始就引人入胜,讲殷夫人怀胎三年多却迟迟不生产,家里人都认为是妖怪作祟,后来因梦见道士而生下一个肉球,李靖劈开肉球发现是男婴,夫妻欢喜,太乙真人知灵珠子降世前来收徒并为其取名“哪吒”。接着,哪吒七岁时出关外避暑游玩,天热难行,遂拿着混天绫在九湾河中蘸水洗澡。谁知这九湾河处在东海口上,哪吒的混天绫乃太乙真人赐予它的法宝,有撼动乾坤之力,将东海水晶宫震的来回摇晃。龙王敖光听宫阙震响,派夜叉李艮出海探查,李艮与哪吒发生口角,哪吒用乾坤圈一把将其打死。龙王得知后大怒,派龙王三太子敖丙出海捉拿哪吒,结果哪吒将敖丙也打死,还抽了敖丙的龙筋准备拿回家给李靖束甲。龙王得知后大怒,化身秀士来陈塘关找李靖理论,李靖开始不相信,后来发现哪吒手中的龙筋,吓得张口结舌,龙王放话要去玉帝那里告状。李靖与夫人觉得大难临头崩溃大哭,哪吒见父母哭泣心中不安,无奈只好坦诚灵珠子身份,然后土遁去乾元山找师父太乙真人求助。后哪吒在南天门将敖光打了一顿,还抓下他四、五十片鳞甲,彻底激怒龙王。

从人物身份上来看,故事中的主要人物都进行了道教化处理,佛教护法神哪吒完全转变为道教灵珠子,并拜道教太乙真人为师,就连曾经的佛教天王都成了修道之人。从故事情节来看,一则,故事起因从哪吒脚踏水晶宫,变成无意用混天绫震动水晶宫。哪吒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招惹了龙宫,夜叉和敖丙接连出海捉拿哪吒,哪吒不得已应战取胜,出场人物的行为都合情合理。二则,哪吒杀龙王三太子情节的加入,导致哪吒与龙王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从而顺利引出后面哪吒析骨肉还父母情节。不论是震动龙宫还是屠杀龙子,文中都给出了合乎世俗情理的安排,使哪吒在脱离佛教护法神身份后,正式成为文学领域的叛逆代表。   

更重要的是,明代哪吒闹海故事产生了确切的弑父情节,哪吒从不愿拜父的佛教护法神,转变成弑父报仇的道教灵珠子。《西游记》讲哪吒下海闯祸后,天王恐其再生后患,欲杀之。哪吒得知后,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只剩灵魂到西方极乐世界告佛。佛祖将藕为骨,荷叶为衣,念动起死回生的咒语,将哪吒复活。哪吒要找天王报剔骨之仇,天王告求如来,如来以和为尚,赐他黄金宝塔,塔上层层有佛。哪吒以佛为父,遂解释了冤仇。《西游记》中哪吒弑父的原因是要报剔骨之仇,换言之,是因为天王先对他有杀意,他才产生弑父之心。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复仇逻辑,甚至不涉及子杀父的伦理讨论。而最终哪吒以佛为父,与天王讲和,也是用佛的意象轻易将重大伦理冲突消解。这段情节似乎只是为了引出哪吒拜塔的行为,进而彰显佛祖的地位。

相比之下,《封神演义》中的哪吒弑父情节则复杂得多。哪吒在南天门痛打敖光之后,四海龙王奏准玉帝来钱塘关捉拿李靖夫妇,哪吒知晓后为不累双亲,遂割骨还父割肉还母,自此哪吒与龙王之仇告一段落。哪吒死后魂魄飘到乾元山,太乙真人命哪吒给殷夫人托梦,请其建行宫复活哪吒肉身,李靖发现后将哪吒金身打碎并烧毁庙宇,使哪吒无法复生。哪吒再次求助太乙真人,真人用莲花重塑哪吒人形。哪吒为报毁坏金身之仇来陈塘关寻李靖,与李靖在帅府门前大战,李靖不敌只能往东南方逃走,哪吒在追赶李靖的过程中遇木吒,木吒指责他弑父大逆不道,被他一金砖打倒。哪吒接着追赶李靖,途中被广法天尊打了一顿扁拐,只好假意与李靖和解。从天尊洞中出来,哪吒继续追杀李靖到一个山岗上,遇到燃灯道人。燃灯用道法帮李靖迎战,并用玲珑塔将哪吒降服。最后燃灯把塔赠与李靖,哪吒虽心中不忿也只好认错作罢。

《西游记》中李靖只是产生杀子念头,而《封神演义》里李靖毁坏了哪吒金身,令哪吒无法复生,的确实施了杀子行为,这使哪吒弑父的起因更合理。再者,《封神演义》详细讲述了哪吒弑父的过程,将李靖的无情软弱与哪吒的忿怒不甘完美刻画,哪吒来帅府门前找李靖报仇,李靖初见复生后的儿子,没有丝毫舐犊之情,而是张嘴便说:你这畜生!你生前作怪,死后还魂,又来这里缠扰![⑳]李靖与哪吒较量,三五回合便被杀的马仰人翻,筋疲力尽,只得望东南避走,一路上全靠广法天尊、燃灯道人等才保全性命。而哪吒在追杀李靖的过程中,却一次次被法力高强的神仙教训,错过报仇时机。故事的结局,哪吒在玲珑塔的灼烧下只能不断妥协,虽暗暗切齿也无能为力。有趣的是,这里燃灯道人取代了佛祖的位置,并且最终以武力而不是宗教义理使哪吒拜服。

明代哪吒闹海故事呈现出佛道交融的特点,原本宣扬佛教义理的哪吒故事,此时已经脱离了单一的佛教叙事框架,逐渐演变成道教神仙故事,并正式进入文学领域。

究其原因,从宗教发展角度来看,自佛教传入之日起佛道二教便不断互相借鉴,道教更有吸收佛教故事的传统。明中叶以来,道教发展呈现出衰微的态势,三教之中道教的地位日趋下降,为了丰富自身的神仙体系,以获得更多的信众支持,道教需要改写佛教神灵为己所用。更何况哪吒叛逆的特性正符合道教对道性的强调,道教神仙大多具有出世的色彩,神仙行为不受世俗伦理胁迫,他们经常表现出对世俗生活的蔑视,并作出不同世间常人的行为,在这一点上哪吒与道教神仙如出一辙。如果说宋元时期哪吒故事的演变,是佛教为了融入中土而主动做出的努力,那么明代哪吒闹海故事的成型,则是佛教被动中国化的结果。

从文学演变角度来看,哪吒故事发展到明代,各类故事元素和情节已经齐备,势必会行成复杂完整的故事形态。而明代恰巧是神魔小说兴起的年代,鲁迅先生曾说:历来三教之争,都无解决,互相容受,乃曰同源,所谓义利邪正善恶是非真妄诸端,皆混而又析之,统于二元,虽无专名,谓之神魔。[21]可见神魔小说是三教合流的产物,不论神仙还是妖魔,他们的存在都是为了更好地展现人性,而不是单纯的宣扬教义。在此情况下,哪吒闹海故事的重新书写是为了表现哪吒的叛逆精神,三教思想皆为此服务,自然不会只保留故事的佛教主题。

从社会思潮角度来看,明代封建社会伦理秩序遭受冲击,商业化的社会生活开始脱离传统礼教控制,这种伦理意识的松动,使哪吒大逆不道的形象得以传播留存。同时,明代个性解放思潮盛行,王阳明宣称以良知来判断是非善恶,诱发了人们对个体意志的肯定。最初哪吒闹海故事中的“降龙”与“不拜父”,都是为了彰显佛祖地位的崇高,而明代小说里,不论哪吒是“闹海”还是“弑父”,都是他出于对自我情感的重视而做出的选择。显然,这一时期社会思想的解放,直接影响了哪吒闹海故事的主题走向,故事虽然依旧处在宗教背景下,但很明显开始向世俗主题过渡。




三、清:哪吒闹海故事的世俗重述

清代哪吒闹海故事从案头走向场上,以戏曲与说唱的形式继续在民间传播,它们大多延续了《封神演义》中的故事框架,只在人物情节的具体设置有所改编。此时哪吒闹海故事最显著的特征是,宗教主题不断弱化的同时世俗性大大增强。



以往哪吒闹海情节多采用强烈的戏剧冲突手法,来表现哪吒忿怒与弑杀的神性,情节设置主要是为屠龙、自杀等重大事件服务,故事主题严肃。而京剧《陈塘关》[22]在处理哪吒闹海情节时,采用诙谐的手段弱化哪吒的神性,使其更贴近幼童的身份特征。戏演哪吒要去海边玩耍,殷夫人恐他生事不愿他出府,书童便教唆哪吒哭闹,哪吒按照书童的方法撒泼,结果母亲便允许他出门。哪吒入海引战在小说中是大场面,而经戏曲改编后,哪吒以顽劣稚子形象登场,与市井孩童无异,消解了后来屠龙场面的惊心动魄。并且以闹剧引起观众的观赏趣味,调节场上气氛,也是戏曲常用的创作技巧。

同样的,清代车王府曲本《封神榜》[23]对《封神演义》进行改编扩充后,在闹海一节增添了许多有趣的人物与情节,使故事中的严肃主题逐渐模糊,以适应普通百姓追求轻松娱乐的心态。增加的人物中最有代表性的角色是龙宫中的老鼋,哪吒大闹龙宫与龙王三太子打斗时,老鼋在旁观战,他心里料想哪吒一定不是对手,顿时涨了精神,带着水卒在幔海网里加油助阵。他又从网内把绿豆脑袋丝瓜脖子伸出二尺多长去,只等太子敖丙把那幼儿拿住。[24]谁知敖丙不但没把哪吒抓住,反被打死,哪吒抽了龙筋在龙宫外叫嚣,登时吓的老鼋把脑袋往脖子里一缩,钢叉也吓的扔咧,四爪拳回,抱在一堆,犹如一个肉蛋,只见他‘唧溜咕噜’往后面好一路大滚。[25]这样一个旁观者角色的加入,不仅展现了哪吒幼童外形与高强法力的奇异对比,也以幽默的形式讽刺了生活中这类好事又胆小之人,进而拉近了神魔世界与百姓生活之间的关系。

龙王得知杀害敖丙的是李靖之子,前来陈塘关讨要说法,原著中这一段主要突出龙王的气愤,而曲本将这一情节进行了戏谑化处理,龙王与李靖对质,越说越气“抽冷子就是一羊头,李靖连忙往旁边一闪,敖光使的力猛,往前一撞没有冲着,身形无主,只听咕咚栽倒在地,就势儿躺在地下装起死儿来了。”[26]在闹海事件中龙王是受害者,他找李靖对质完全合情合理,没有必要又是装晕又是装死,可见有时说书艺人为了吸引听众,会故意增添一些不符合常理的喜剧效果。

龙王去天宫告状一段,原著叙述时只是讲哪吒在天门将龙王一顿好打,龙王不敌只好屈服,情节主要表现哪吒法力高强且无法无天。而曲本增添了哪吒戏弄龙王的情节后,则变成表现哪吒的顽皮与龙王的无能。故事说哪吒来至天门见敖光等候在此,因哪吒戴了隐身草没人能发现,他便到敖光身后一把把朝冠打掉,又把它踢的老远,“敖光见自己戴的朝冠无缘无故的掉在地下,复又滚出三丈多远,唧溜咕噜往前直滚。敖光伸手一抓,没有抓着,他迈步往前就赶,左也赶不上,右也赶不上。直赶直滚,滚到第三十二层礓䃰之下,‘咯登的站住咧。敖光赶至跟前,一哈腰才然要伸手去拿,谁知哪吒的腿比他更快,赶到跟前又是一脚,‘登的一声,好!又是四五十步远出去咧。敖光一见,口中说道:‘不好咧!宝德门会闹妖魔鬼怪!’”[27]民间艺人添加一段如此滑稽的场景,使故事原本的紧张场面被化解,让听众将注意力集中在龙王被戏耍的闹剧中。

       除了闹海情节的趣味化,清代哪吒闹海故事还将父子交恶情节进行了彻底改编,哪吒弑父行为原本是为了表现哪吒反抗父权的彻底,经清代艺人改写后,则增加了哪吒甘心求饶与父子情深等场面,使哪吒的反抗呈现出妥协性。比如京剧《陈塘关》为了使故事主题符合世俗伦理,只搬演哪吒自杀及之前的情节,着重强调哪吒分割骨肉以救父母之难的孝心。剧中太乙真人感慨:仁孝子可惜他性劣顽哉!用仁孝来形容哪吒,很明显抛弃了哪吒原有的逆子身份,更何况《陈塘关》将哪吒弑父行为删减,只留父子情深的场面。剧本最大的特点是,不仅强调哪吒的“孝”,还添加了李靖的“仁”。李靖在哪吒决定分割骨肉时,表现出左右为难的不忍之心,并在哪吒死后伤心感叹父子从此天各一方,把原本胆小无情的李靖塑造成慈父,显然是戏曲为了坚守父子伦理而作出的妥协。

同样,李靖毁坏哪吒像一节,小说《封神演义》为了突出李靖暴躁心狠,讲他一听说百姓供奉哪吒,顿时火冒三丈,不问缘由便说哪吒愚弄百姓,一鞭将哪吒金身打的粉碎,并且下山后依然怒气不息。李靖对哪吒毫无来由的恨意,让后面哪吒的弑父报仇读起来大快人心。而车王府曲本《封神榜》将其改写后,加入百姓挡路、王道士骗钱等情节,使哪吒愚弄百姓之说坐实,这样一来李靖的愤怒便合理化,为后来父子和解做出铺垫。曲本第九十八回《李靖骂像毁行宫》讲李靖操演部队回关的路上,遇见大群百姓挡路,军队无法行进,派人打听后得知,这些百姓都是来参加哪吒庙会的。李靖大怒:“竟有这些奇事!好狗子,你生前作恶,连累父母,死后还来为乱惑愚民。可恼王道这厮,妖言惑众,借此为由,就中取利,其情可恼!传令人马绕道,从东门进城。中军引路,随本帅到翠屏山进香。”[28]由此可见,李靖大怒一则是因为成群百姓参与庙会阻碍了军队的行进路线,二则是因为王道士借哪吒名头欺诈百姓。这两件事虽不是与哪吒直接相关,但确实是哪吒建庙行为间接引起的。这段情节的加入,将李靖由无情的父亲改写成重职重责的将军,进而将单纯的父子矛盾转移到社会问题上,给父杀子行为添加了一个看似正当的理由。

另外,哪吒追杀李靖一段,曲本运用喜剧手法来缓解不得不面对的父子相杀局面,哪吒一路追着李靖来到一片瓜地,没想到这是燃灯道人早已布好的陷阱,燃灯道人于西瓜地教训哪吒,哪吒被西瓜打的哇哇乱叫,站在瓜地外不敢进去,父子俩在瓜地内外僵持不下。哪吒弑父这样激烈的伦理冲突,中间添加了如此令人嬉笑的场面,可见曲本对伦理问题的回避态度。

最值得注意的是,清代哪吒闹海故事对弑父结局的处理,充满世俗伦理的印记。在小说《封神演义》中燃灯道人用宝塔使哪吒屈服一段,三个阶段层层递进,先让哪吒认李靖为父亲,再让哪吒低头下拜,最后让哪吒口称“父亲”,哪吒虽碍于宝塔威力步步退让,但还是在心里暗暗切齿,并自思道:李靖,你长远带着道人走![29]可见,父子之仇并没有真正化解,哪吒只是暂时的忍气吞声。而车王府曲本《封神榜》中哪吒被燃灯道人用宝塔烧过之后,不仅感激燃灯的不杀之恩,还心甘情愿四起八拜给李靖磕头认错,口中连把爹爹叫,养儿天伦请听明,孩儿身带弥天罪,论理应该刀碎身,望乞爹爹饶恕我。你孩儿,改过前非孝双亲,孩儿对天发誓愿,再变心肠塔内焚。’”[30]小说突出的是少年英雄的叛逆,甚至这种叛逆彻底到不惜用子弑父来表达,而曲本却将如此宏大的主题隐去,生硬将其改编成父子和解的大团圆故事,力图表现父子伦理的不可动摇。尤其是在李靖哀求燃灯道人杀死哪吒以绝后患之后,哪吒依然心甘情愿磕头认错,哪吒的心理活动丝毫不符合常理,这完全是为了表达孝思想而牵强改写的结局。

清代以来,哪吒闹海故事的世俗化倾向明显,创作者不断在神魔故事里涂抹世俗色彩,抛弃了哪吒闹海故事原有的宗教主题,使故事一边向世俗趣味靠拢,一边向世俗伦理妥协。

这首先是由于清代佛道二教在教理上皆呈衰微之势,宗教本身已走上世俗化的道路,导致宗教故事也只能舍弃高深教义,转向民间流行的故事题材。哪吒闹海故事传播已久,情节曲折动人,即使不依附宗教主题,也能得到民众喜爱。所以清代的闹海故事为贴近世俗审美需求,不仅添加能吸引群众的趣味情节,还使主题尽量符合世俗伦理。而且,清代百姓对世俗化宗教的怀疑,也使哪吒闹海故事不得不将宗教背景隐去。曲本《封神榜》曾穿插王道士故事,说王道士在翠屏山哪吒行宫诓骗附近百姓银钱,结果钱财被贼偷光,王道士贪心不息又要起一个太子圣会从中牟利。其实这一时期俗文学中常见“毁僧谤道情节,“王道士”这一称呼更是经常用来代指江湖骗子。不论是僧侣还是道士,在百信心中都已失去神秘感,传播教义的宗教故事也同时丧失了说服力。

其次,世俗化倾向是清代通俗叙事文艺的总体演进趋势,所谓使神魔皆有人情,精魅亦通世故[31],神魔小说在民间改编的过程中,其背后的宗教成分常常蜕化为故事背景,而世俗叙事则成为故事主体。另外,场上叙事与案头叙事分属两种不同的体系,案头叙事对读者的基本要求是识字,换言之,小说的读者起码要有一定的教育背景,这就促使作者在创作时,考虑到这一类读者的阅读期待,会更重视作品的思想性。而场上叙事的创作者与欣赏者多数来自民间,相比宏大的叙事主题,他们更在意娱乐性。且不论是说唱还是戏曲都是反复表演的艺术,要想吸引更多的听众与观众,就要不断丰富故事情节。融入喜剧等多种类型的艺术元素,就是丰富故事的手段之一。

最后,清代礼法统一的倾向使哪吒闹海故事必须遵循伦理制度。《大清律例》中的礼律,体现出清廷以礼入法的取向,也就是说在清代法律的规定里,不合礼的行为属于违法。此外,《大清律例》以法律的形式将礼固定,也成为乡土社会中整序长幼尊卑的重要方式。[32]像哪吒弑父这种彻底背礼的行为,必须安排一个合礼合法的结局,才能在民间继续传播,所以故事对世俗伦理的妥协几乎是一种必然。


综上所述,哪吒闹海故事最初是由几种佛教传说捏和而成,其一是宋代翻译而成的佛典中记载的护法神战恶龙传说,其提供了哪吒入龙宫、屠龙、抽龙筋等情节,其二是唐五代至宋敦煌地区《毗沙门天王赴哪吒会》等题材的佛教壁画,其提供了父子不睦的传言,其三是宋代流传在中土禅宗中的哪吒话头,其提供了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莲花化生等奇闻。这些故事传说不断在民间流传演变,最终在明代《封神演义》作者的创作下,形成了今天我们所熟知的哪吒闹海故事。而后,清代艺人又根据当时百姓的审美习惯,将哪吒闹海故事进行了丰富与改编,增强了故事娱乐性的同时,也消解了其中的伦理冲突。哪吒闹海故事的流变,折射出佛教故事不断融入中土思想的过程。首先,从主动的角度来看,佛教内部(禅宗)创造性的添加了哪吒的孝顺属性,使哪吒的奇异行为更容易被中土百姓接受;从被动的角度来看,在佛教提供了原始素材的基础上,道教的参与使整个故事的叛逆主题得以呈现。其次,故事定型以后依然面临着传播风险,教义教理的衰微与世情文化的冲击使宗教故事的世俗化成为必然。


The Evolution and Cultural Significance of the Story of "Nezha Conquers the Sea"


Abstract: The story of "Nezha Conquers the Sea" originates from the legendary tales of the Buddhist figure "Nezha Returns Bones to Father, Returns Flesh to Mother" and "Great Sage Prince Nezha, the Dragon Slayer"during the Song and Liao dynasties. In the Ming dynasty, Nezha's identity transitioned from being a guardian deity in Buddhism to "Lingzhuzi" in Taoism, reflecting the fusion of Buddhist and Taoist elements in the story. During the Qing dynasty, adaptations gradually diminished the religious aspects of the story. Through the lens of Study on Chinese Narrative Culture, it becomes evident that the theme of the "Nezha Conquers the Sea" story underwent a transformation from the religious to the secular, reflecting the enhanced literary qualities of Buddhist stories as a result of Sinicization, and the progression toward secularization due to the declining influence of Buddhist doctrines.

Keywords: Nezha Conquers the Sea; religion; secularization; Study on Chinese Narrative Culture









作者简介:宁稼雨,南开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071)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叙事文学研究。杨沫南,南开大学文学院(天津   300071)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叙事文学研究。



[①] 柳存仁:《毗沙门天王父子与中国小说之关系》,原载香港《新亚学报》1958年第三卷第二期 ,后收入《和风堂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045-1094页。文章分析了哪吒剔骨割肉,莲花化生,父子交恶等哪吒闹海故事中的主要情节。杜萌若:《<封神演义>哪吒莲花化身故事考源》,《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4期,第84-86页。李祥林:《哪吒神话和莲花母题》,《民族艺术》2008年第1期,第70-77页。两篇文章考察了哪吒莲花化身情节,前者认为这一情节的流变反映了中国宗教史上历史久远的佛道关系问题,后者认为这一情节是东方文化史上以女性生殖崇拜为实质的古老莲花崇拜的神话复演。还有一些文章主要关注哪吒父子交恶情节,赵金刚:《父子相敬父子相亲”——“哪吒背后的古今人伦》,《道德与文明》2020年第2期,第130-135页。认为父子之大伦始终是《封神演义》所要坚守的价值基石。胡传吉:《论哪吒的肉身成圣与宝玉的归彼大荒》,《红楼梦学刊》2020年第5期,第185-196页。认为哪吒以牺牲及还债之法,完成父父子子的纲常要求,其个人意志在这一过程渐趋于无。Meir ShaharOedipal GodThe Chinese Nezha and His Indian Origins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2015p.18-37.认为哪吒故事表面披上了孝顺的外衣,实质上则是儿子让度自己肉体给父母的一种极端俄狄浦斯模式。另外,纪德君:《北京鼓词<封神榜><封神演义>的因革》,《北京社会科学》2007年第6期,第77-83页。从文本改编角度,考察清代说书人对明代哪吒闹海故事的细节增添。谷赟:《朝阳北塔石函那吒护法图像试读》,《美术研究》2015年第4期,第47-51页。从图像学角度考察了目前可见最早的哪吒闹海图,解析了那吒、佛塔和龙图像组合形成所依据的信仰和文化惯例。

[②] 《大正藏》第21册,第 358页中。

[③] 《大正藏》第21册,第 363页下。

[④] 董高、张洪波:《辽宁朝阳北塔天宫地宫清理简报》,《文物》1992年第7期,第1-28页。

[⑤] 参见张小刚:《古代敦煌龙王信仰及其图像研究》,《敦煌研究》20213期,第57-68页。

[⑥] 敦煌研究院编:《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北京:文物出版社, 1986年,第220页。

[⑦] 该剧作者不详,《脉望馆钞校本古今杂剧》、涵芬楼藏版《孤本元明杂剧》均有收录。

[⑧] 林树中主编:《海外藏中国历代雕塑》,南昌:江西美术出版社, 2006年,第616页。

[⑨] 《大正藏》第51册,第 408页上。

[⑩] 《卍新续藏》第79冊,第506页上。

[⑪] 《卍新续藏》第68册,第185页上。

[⑫] 《卍新续藏》第65册,第491页中。

[⑬] 参见陈洪:《哪吒:从佛典中蜕变出的悖伦英雄》,《文学与文化》2019年第4期,第4-12页。

[⑭] []苏辙著,陈宏天、高秀芳校点:《苏辙集》,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1161页。

[⑮] 参见胡胜:《重估南系”<西游记>:以泉州傀儡戏<三藏取经>为切入点>,《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6期,第65-74页。作者考证泉州傀儡戏《三藏取经》极有可能是宋元时期作品,今取此说。

[⑯] 泉州地方戏曲研究社编:《傀儡戏·〈目连〉全簿》,《泉州传统戏曲丛书》(第10卷),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9年,第 102页。

[⑰] 《大正藏》第21册,第 224页下。

[⑱] 徐征、张月中、张圣洁、奚海主编:《全元曲》(第9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6331页。

[⑲] []吴承恩:《西游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 年,第 973 页。

[⑳] []许仲琳:《封神演义》,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93页。

[2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鲁迅全集》(第9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60页。

[22] 《陈塘关》又名《哪吒闹海》《哪吒出世》,清道光年间《庆升平班戏目》列有此剧。

[23] 车王府曲本《封神榜》约创作于清同治年间,共二百二十回,第八十五至一百零一回讲述哪吒闹海故事。

[24] 苏寰中、郭精锐、陈伟武校点:《车王府曲本·封神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第725页。

[25] 苏寰中、郭精锐、陈伟武校点:《车王府曲本·封神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第729页。

[26] 苏寰中、郭精锐、陈伟武校点:《车王府曲本·封神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第743页。

[27] 苏寰中、郭精锐、陈伟武校点:《车王府曲本·封神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第753-754页。

[28] 苏寰中、郭精锐、陈伟武校点:《车王府曲本·封神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第807页。

[29] []许仲琳:《封神演义》,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97页。

[30] 苏寰中、郭精锐、陈伟武校点:《车王府曲本·封神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第833页。

[3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鲁迅全集》(第9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71页。

[32] 参见钱寅:《由心性伦理到实践伦理:清代礼学的进路》,《学习与实践》2019年第5期,第131-140页。







(原载《南开学报》2024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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