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摭遗（36）
弁言：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我陆续为若干种古代小说工具书撰写词条约几十万字，为我后来撰写《中国文言小说总目提要》奠定了重要基础。但这些词条撰写时大多用纸本手写，原稿交出版社而手里没有底稿。好在现在有了先进的技术措施，把出版物中的文字复制下来变为文档已经不是多大的难事。所以希望能把这些文字重新采撷下来，保存起来，公之同好。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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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国古典小说艺术鉴赏辞典》（全一册）

主编：段启明，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副主编：华森、唐志辉

本人忝列编委，撰写二十六条，并组织部分词条编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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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佥载》

《朝野佥载》,志人小说集。唐张鹫撰。本书记载隋至唐玄宗开元年间朝野见闻,尤详于武后朝事,是唐代小说中政治批判色彩最强的一部。有的揭露官场的腐败黑暗,如酷吏李全交、宋之愁以罗织为业,残害无辜,书中每每可见这些负冤者的凄楚惨状。

而来俊臣审讯周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亦为历史上的著名传说。有的披露官场内卖官鬻爵,趋炎附势,无耻之极。如崔湜为谄媚权贵,不惜出卖妻女的色相;薛稷等人内谄外忠,“舐痔折肢,阿附平公主”张昌仪受姓薛者贿而不知其名,遂将姓薛者六十余人,皆给官做。

有的反映统治阶级穷奢极欲的腐化生活。安乐公主夺百姓庄田,“穷天下之壮丽,言之难尽”。张易之为其母造七宝帐,萃集奇珍异宝,“旷古以来,未曾闻见”,宗楚客造一新宅以文柏为梁,沉香和红粉泥壁,“开门则香气蓬勃”。还有些故事讽刺贵族富户吝啬刻薄。如一奴仆拿广州录事参军柳庆一撮盐,被鞭打出血;夏侯彪的奴仆偷吃了一口肉,被夏令吞苍蝇,以吐其肉。反映这些为富不仁者的贪婪与凶残。这些故事反映了作者对当时社会环境使人性异化的愤懑和迫切希望人性复归的愿望。
《朝野佥载》在艺术上有较高的技巧。在选材上,作者从表现人性异化这一主题出发,既注意选取社会上各种重大事件,也注意搜集那些生活中的细微琐事。既有卖官鬻爵、滥用刑法这类有关国家政治制度和法律的重大事件,也有一滴醋、一口肉、一撮盐、一升面这些生活中的日常小事。从而全面而立体地统摄了社会各个生活阶层和侧面的人性异化。在笔调上,作者摈弃了那种出于救世补天目的的严肃的抨击态度,而采用了完全站在否定立场的讽刺手法,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如酷吏周兴自作自受,自食其果,使这个阴森可怖的故事蒙上了一层喜剧的色彩。而写夏侯处信的悭吝,“信又尝以一小瓶贮醋一升自食,家人不沾余沥。仆云:“醋尽’。信取瓶合于掌上,余数滴,因以口吸之。”笔调之辛辣无情,形象之生动逼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宁稼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