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社会生活——徐姗
发起人:xushan  回复数:4  浏览数:5611  最后更新:2010/6/3 11:35:03 by linhan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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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shan 发表于 2010/6/2 21:28:08
文学与社会生活——徐姗
文学与社会生活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饮食当然是社会生活最基本的一部分。孔子讲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话,使后人得以理直气壮地对食物分外用心。《太平御览•饮食部》下分二十五项,类别之细密简直像对孔子这话的躬行。谈论饮食的文学作品不可胜数,元末倪瓒所作《云林堂饮食制度集》(下简称《制度集》),是其中之一。现存的《制度集》以笔记的形式收录了食物、饮料的制作方法约五十种。行文清新自然,对当时的社会风俗研究以及对倪瓒本人的研究,或有小补。《制度集》这方面的价值,可以归纳为以下三点:

一 对当时饮食风俗的反映

倪瓒是无锡人,《制度集》反映了元代无锡地区的饮食风貌。元代的烹任专著见于记载的不多。除《制度集》外,现存的专著只有忽思慧的《饮膳正要》、贾铭的《饮食须知》、无名氏的《馔史》等。其中,《饮膳正要》着重谈的是宫廷食疗方法,也收了一些食谱,但以北方及少数民族肴馔为主。《饮食须知》着重是谈原料的性质。至于《馔史》则以谈饮食掌故为主,内容杂乱,《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说它写得“支蔓”、“益乖体例”。在这种情况下,《制度集》也就成了反映元代无锡一带饮食风俗比较珍贵的著作了。

从《制度集》菜肴的原料上看,水产占了很大一部分,如鱼、虾、蟹、螺、蛤蜊、瑶柱、海蜇等等,这显然与无锡靠近太湖与长江的地理环境有关。而在食用方法上也显示出沿海地区的特色,比如生食蛤蜊:“用蛤蜊洗净。生剖开,留浆别器中。刮去蛤蜊泥沙,水洗净,留洗水。再用温汤洗,次用细葱丝或桔丝少许拌蛤蜊肉,匀排碗内。以前浆及二次洗水澄清去脚,入葱、椒、酒调和。入汁浇供,甚妙。”与此相似的是“蚶子”:“以生蚶劈开,逐四、五枚,旋劈,排碗中,沥浆于上,以极热酒烹下,啖之,不用椒盐等。”前者尚用佐料,后者只以热酒冲烫即食,细致地描绘了元代无锡生吃海味的风俗,类似的习惯直到现在沿海地区也还能看到。从口味上看,现在的无锡菜偏甜,这在《制度集》中也有反映。如“蜜酿蚰蛑”,是将梭子蟹肉斩件盛入蟹壳,淋入蜜汁蛋液同蒸,做法类似现在苏菜中的“芙蓉蟹斗”;“烧猪肉”要以葱、椒、蜜涂擦原料;“熟灌藕”是用蜜汁麝香灌入藕孔煮食;“香橼煎”是用蜜水浸制而成的下酒菜。荤素菜品中蜂蜜应用得如此广泛,可见无锡肴馔偏甜的历史确实很久了。

《制度集》中的一些记载还可补史阙。如制作“莲花茶”、“桔花茶”的记载,说明在元代人们已经可以窨制花茶,而一般的文献记载常是花茶最早出现在明代。秦永州的《中国社会风俗史》中“雅俗共饮的茶”一节中提到花茶,引用的也是明人的话(顾元庆《茶谱》),《制度集》中的记载可作补充。

二 对倪瓒本人思想的反映
倪瓒的画多作山水平远小景,风格简淡清远。这种风格的影响很大,到了清代甚至是“江南人家以有无论清浊”,将是否藏有倪画作为家族品第的一项标准。他的诗风一样素淡无华,行事为人更是脱俗以至有洁癖之讥。一位以“清雅”和“绝俗”著称的画家诗人作了一本食谱,大谈人间烟火,似乎有些出人意料。这为我们探究倪瓒的思想提供了一种新的途径。

元末东南沿海地区商业经济的发展,催生出的是以商业经济为背景的世俗文化。倪瓒出身“赀雄于乡”的优裕家庭,青年时代上有长兄持家,他自己纯以读书游乐为事,过着优雅公子的生活,加上艺术的培养和熏陶,造就了他清高的个性,使他日后的隐逸生活成为可能。但在元末世俗化的大背景之下,当时的隐士并不一味追求玄远而排斥现实生活,精神上的脱俗与行为上的入世在他们看来不仅是可以统一的,还能反过来说明他们与前人不同、张扬个性的追求。王冕所画梅花孤傲脱俗,而本人并不以出售画作的商业行为为耻,即是例子;倪瓒在饮食小事上的细致用心,也是例子。

《制度集》中的食材大多比较高级,这是倪瓒的家庭环境决定的。然而也有很一般的食品,如煮馄饨、腌雪菜、酸笋、烧萝卜,做法简单,并不奢侈。将这样的事情记录下来,并非仅为口腹之欲,而更像一种生活方式。明人姚咨在《制度集》后记中评价“烹饪和湆,既不失之惨毒,而蔬素尤良。百世之下,想见高风”。“不失惨毒”注意的是儒家思想“见其声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的“仁术”的影响。倪瓒在诗画之余以简练笔墨描绘最生活化的细节,在他的心目中君子已经不必远庖厨。另一方面,对种种吃食娓娓道来,使人感到倪瓒对于饮食尽管喜爱却并不执着,这不过是他的雅致,他的“遣兴”,对普通生活的这份不粘不着的态度恰恰映衬了他的淡远脱俗,所谓“担水劈柴,无非妙道”,这已经有些禅意了。

三 《制度集》的文学价值

作为一本烹饪专著,《制度集》的用心本不在文学。但由于倪瓒的艺术修养,文字间自然流动着一种淡雅。如写煮馄饨,语言显得明媚流畅:“细切肉燥子,入笋米,或茭白、韭菜、藤花皆可。以川椒、杏仁酱少许和匀,裹之。”色彩清新可爱。又如将一道去壳螺肉取名“香螺先生”,有种无意为之的幽默感。

从另一些更加文学化的描写中,我们可以窥见作者那极为优雅以至于有些神经质的性情。如“莲花茶”一节:“就池沼中,早饭前,初日出时择取莲花蕊略破者,以手指拨开,入茶,满其中,用麻丝缚扎定。经一宿,明早连花摘之,取茶,纸包晒干。如此三次。”这何止是制茶,简直是一种诗意盎然的仪式,与《红楼梦》写妙玉收梅花上落的头场雪烹茶不相上下,同样是对美爱慕到几近苛求的行为,反映了十分相似的清高性情。又如“桔花茶”一节:“以中样细芽茶,用汤罐子先铺花一层,铺茶一层,铺花、茶层层至满罐。又以花蜜盖盖之。日中晒,翻覆罐三次。于锅内浅水慢火蒸之。候罐子盖热极取出,待极冷然后开罐取出茶,去花以茶。用建莲纸包茶,日中晒干。晒时常常开纸包抖擞,令匀,庶易干也。每一罐做三、四纸包则易晒。如此换花蒸晒,三次尤妙。”这细密繁复的制作过程中蕴含的郑重,令人想到薛宝钗的冷香丸,这样的行为本身已经是诗化的了。倪瓒的诗“不屑屑苦吟”,风格简淡,《制度集》则提供了另一种观察角度,证明他的文风也有同样的特点,对于衡量倪瓒整体的文学成就有一定的帮助。


wlim88com 发表于 2010/6/2 22:03:25
角度不错。
lily 发表于 2010/6/2 23:04:58
shan-zhi-nan 发表于 2010/6/3 9:54:10
linhan1998 发表于 2010/6/3 11:3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