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史子集四部作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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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起人:张3 回复数:0 浏览数:10091 最后更新:2017/2/19 22:12:11 by rainn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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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3 发表于 2017/2/19 20:5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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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史子集四部作业 经部: 考察《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总目》(以下简称《汉志》《隋志》《总目》)中经部文献的著录情况。其基本数据是: 《汉志》六艺略收书103家,3123篇,分为易、书、诗、礼、乐、春秋、论语、孝经、小学九类。 《隋志》经部收书627部,5371卷,加上亡书为为950部,7290卷,分为易、书、诗、礼、乐、春秋、孝经、论语、谶纬、小学十类。 《总目》经部收书690部,10230卷,存目1070部,10145卷,分易、书、诗、礼、春秋、孝经、五经总义、四书、乐、小学十类。 可以看出,经部文献的著录分类基本是稳定的(虽然有细微变化),其数量不断增加,是因为经部地位崇高神圣,是封建社会的意识形态,必然不断增多。 以下做一点对类目的分析。 首先说名称。“六艺略”即经部的意思。“六艺”出自《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即,礼、乐、射、御、书、数六种技能。此后也指六经(即五经+乐经),《史记·太史公自序》中所引其父司马谈之言:“夫儒者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六艺、六艺经传,即经学的简称。值得探讨的是,六艺略跟经部的关系究竟如何。经学之名从后世来看很神圣,被认为是常到、经典的意思。但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仅指出其古字为“巠”。形声。从糸,表示与线丝有关,巠声。本义是织物的纵线,与“纬”相对。可以看出,至少东汉还没有给经学附会上神圣的外衣。经学、经字的神圣化与其意识形态化密切相关。《汉志》的时代,六艺、六经是等价的。六艺略说: 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着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终始也。至于五学,世有变改,犹五行之更用事焉。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说“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三十而五经立也。”,就是艺、经等价的意思。 对此,有人认为经部“从无到有”,是不精确的。从文字上讲,确实《汉志》没有“经部”,到以后才产生。但是,“六艺略”与“经部”的内涵是一样的。如果单纯从字面上分析,那么“诸子略”也不是“子部”了。“瓶”不同,但装的“酒”一样。但是,正如老师尖锐指出的那样,这个时代经学还不够昌盛,因此六艺的叫法代表了汉人特别是汉儒缺乏文化自信。这种文化自信和意识形态建设直到隋志才正式完成。《隋志》经部收书627部,5371卷,加上亡书为为950部,7290卷,《总目》经部收书690部,10230卷,存目1070部,10145卷,真是远远超过汉代的经学发展了。但是,《汉志》将“六艺”列于第一位,体现了期地位还是最高的。标志着经学在古代学术术史上的正统地位,贯穿在整个古典学术史中。到《总目》那就是“经禀圣裁,垂型万世,删定之旨,如日中天,无所容其赞述。”,可谓把经部的地位推到极致了。 然后说类别。 首先分析类别变化的几个情况。 《隋志》比《汉志》多一类,是谶纬。谶纬,是图谶和纬书的意思。谶纬在两汉经学中具有重要地位,在《汉志》以前就大量出现,但《汉志》不著录。《隋志》著录亡书有《刘向谶》一卷,刘向是熟悉谶纬的。之所以没有著录,是因为刘向校书仅针对“秘书”,班固《汉志》也延续了这一惯例。而谶纬类书籍并不藏于秘府,是由太史负责管理的。俞正燮《纬书论》认为“纬在太史,不在秘书……盖博士与史官,官与书皆不相涉。司马迁《报任安书》言:“其先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汉旧仪》言:“天下计书,先上太史,副上丞相,太史别有天人书。”《艺文》有《太一》以下及《海中占》,而无《甘石星经》。《甘石》书,《史记·天官书》、《汉书·天文志》皆引之,唐开元时犹存。又《汉志》:天文二十家,有《图书秘记》十七篇。盖采纬文、其它纬及甘、石不入志者,以在史官之故,且文字时时增续不定,非秘阁所雠校”,说的非常清楚了。也有人认为《汉志》本来就未能遍录天下书籍,遗漏很正常,也有道理。而《隋志》时期及其以前,谶纬类书并未单独存放,因此也就得到著录。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值得注意,就是目录学反映学术面貌的时间差。目录学的著录来自于人们的著述,而某种思想若形成大量的著述,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段才能完成。因此,思想刚刚兴起的时候,由于著作不多,所以目录学未必能够显示。到思想完成乃至衰亡的时候,才能在目录学中明显地看出痕迹。谶纬类的设置,以及《两唐书志》的沿袭,正代表了这个情况。 《总目》没有谶纬,有几个原因:第一,《隋志》著录的谶纬基本都亡佚了,不足以成类,也没传世的书。第二,《总目》只著录官方认为优秀的典籍,其产生的背景是朴学,反对谶纬诞妄,当然不会著录。总之,目录学是因书立类,没有相关的书,也就没有类。 《总目》比《汉志》、《隋志》多五经总义类。又论语类变成了四书类。以下分析其原因。 五经总义类的出现比较晚,其渊源是《经义考》的群经类。《总目》指出:“汉代经师如韩婴治《诗》兼治《易》者,其训故皆各自为书。宣帝时,始有《石渠五经杂义》十八篇。《汉志》无类可隶,遂杂置之《孝经》中。《隋志》录许慎《五经异义》以下诸家,亦附《论语》之末。《旧唐书志》始别名“经解”,诸家著录因之,然不见兼括诸经之义。”五经总义类的著作出现较早,且《隋志》将这类书著录了许多,并附在《论语》类后面。但长期没有得到单独立类。这种情况产生的原因是,之前的目录学家认为这类著作没有独立性,数量也不够多因此不必立类。将其附于不重要的类目后面,是一种变通的权宜之计。这在目录学中很常见。《总目》认为,《隋志》虽然没有明确立类,但是实际上有这样的意图,因为“《隋志》录许慎《五经异义》以下诸家,亦附《论语》之末”,又说: 考《隋志》於统说诸经者虽不别为部分,然《论语类》末称《孔丛》、《家语》、《尔雅》诸书,并“五经总义”附於此篇,则固称“五经总义”矣。 馆臣的意思是,五经总义不是《总目》的发明,也不单纯是“始别名“经解”,诸家著录因之,然不见兼括诸经之义。朱彝尊作《经义考》,别目曰“群经”。”而是沿袭发展《隋志》而来。其间的联系是紧密的。 但值得注意的是,《汉志》将这些内容著录在《孝经》末,《隋志》著录在《论语》末,总之都是经部的最后,也有着总括、总结的意味在其中。《总目》的五经总义类是在五经之后,表示总括的是五经而不包括其他,这是一脉相承的。特别提出五经总义,也是学术发展的需要。此前学术注重家法,学者只通一经。后来为了科举考试,学者应该通群经,所以需要五经总义的著作。 馆臣在五经总义序中又说:“ 《论语》、《孝经》、《孟子》虽自为书,实均《五经》之流别,亦足以统该之矣。其校正文字及传经诸图并约略附焉,从其类也。 ”这个说法就不够清晰,容易导致误解。意思是说,五经总义类也收入了涉及四书、孝经的工作。这与古人经目观念的演化有关系。如《七经小传》·三卷(两江总督采进本)提要说: 宋刘敞撰。敞有《春秋传》,已著录。是编乃其杂论经义之语。其曰“七经”者,一《尚书》,二《毛诗》,三《周礼》,四《仪礼》,五《礼记》,六《公羊传》,七《论语》也。 宋人有“七经”的观念,包括《论语》,当然也包括了《大学》《中庸》。书成于四书体系成立之前,所以不可能区分五经和四书,而是合并来研究。既然收录,不可能将一部书拆开成为两部,也不可能随便就删节《论语》相关的内容,因此只好略微放宽标准而收录。类似的情况还有 △《程氏经说》·七卷(通行本) “ 不著编辑者名氏。皆伊川程子解经语也。《书录解题》谓之《河南经说》,称《系辞》一、《书》一、《诗》二、《春秋》一、《论语》一、《改定大学》一。 ” 又如 《十一经问封》·五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提要 : 旧本题“何异孙撰”,不著时代。考其第二卷中论《孟子》彻法、助法,称大元官制承宋职田,则当为元人。第一卷中论《论语》“暮春者”,称王稼村先生於杭州府学讲此一章。稼村为王义山之号。义山,宋景定中进士,入元官江西儒学提举。异孙及见其讲经,则当在元初。故论《孟子》“恒心”、“恒产”一条,谓老儒犹读“恒”为“常”,避宋真宗讳,今当读“胡登反”。是宋亡未久之证也。所说凡《论语》、《孝经》、《孟子》、《大学》、《中庸》、《诗》、《书》、《周礼》、《仪礼》、《春秋三传》、《礼记》十一经。其叙次先後,颇无伦理;又以《大学》、《中庸》各为一经,亦为杜撰:皆颇不可解。 馆臣对这种分类的批评居多,但既然承认了本书的价值而予以收录,就只好承认其不规范的分类方式。 论语类变成四书类,是因为宋代四书学兴起,代替了五经学。论语只是四书中之一,就被归入其中了。四书之名起源在宋代,因此《汉志》、《隋志》不可能有四书类。而且《孟子》长期属于子部儒家类,不是经学;《学》《庸》只是《礼记》的单篇,地位也普通。建立《四书》,是朱熹的工作。元代,以《四书章句集注》作为科举考试规定书,其地位简直盖过了五经。从此以后,四书作为一个经学系统而被人研习,而五经的研习者更多仅局限在学术研究领域,对广大读书人来说相对陌生一些。这是经学史后半段的重要学术转型事件。这里,以前的《论语》研究及《孟子》《大学》《中庸》研究都要服从于四书的体系,而非五经的附庸或其他,这是一种范型的变化,值得特别关注。因此,在这样的学术背景下,四书成类,《论语》类等就没有必要存在了。馆臣指出: 朱彝尊《经义考》於《四书》之前仍立《论语》、《孟子》二类;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凡说《大学》、《中庸》者,皆附於礼类:盖欲以不去饩羊略存古义。然朱子书行五百载矣,赵岐、何晏以下,古籍存者寥寥;梁武帝《义疏》以下,且散佚并尽;元、明以来之所解,皆自《四书》分出者耳。《明史》并入《四书》,盖循其实。今亦不复强析其名焉。 馆臣认为,朱彝尊、黄虞稷是守古而泥古的做法。立《四书》而舍弃论语、孟子两类的主要原因:第一,《四书章句集注》以下,研究《论语》、《孟子》的,都基于四书学系统,因此不应该单独立类。第二,在五经学系统下研究《论语》、《孟子》的,古籍大多数都亡佚了,所以也没有立类的必要了。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次序的变化。由于经部比较稳定,绝大多数类目没有变化。比如,五经中易、书、诗、礼、春秋的次序没有变化。小学排在最后的位置没有变化。主要的变化有: 乐类的后移。《汉志》《隋志》把乐类放在春秋类前面,《总目》放在了后面,在第九名,小学之前。馆臣说这种安排的原因是: 沈约称《乐经》亡於秦。考诸古籍,惟《礼记经解》有“《乐》教”之文。伏生《尚书大传》引“辟舟张”四语,亦谓之《乐》。然他书均不云有《乐经》(隋志《乐经》四卷,盖王莽元始三年所立,贾公彦《考工记·磬氏疏》所称“《乐》曰”,当即莽书,非古《乐经》也)。大抵《乐》之纲目具於《礼》,其歌词具於《诗》,其铿锵鼓舞则传在伶官。汉初制氏所记,盖其遗谱,非别有一经为圣人手定也。特以宣豫导和,感神人而通天地,厥用至大,厥义至精,故尊其教得配于经。而後代钟律之书亦遂得著录於《经部》,不与《艺术》同科。顾自汉氏以来,兼陈雅俗,艳歌侧调,并隶韶。於是诸史所登,虽细至筝琶,亦附於经末。循是以往,将小说稗官未尝不记言记事,亦附之《书》与《春秋》乎?悖理伤教,於斯为甚。今区别诸书,惟以辨律吕、明雅乐者仍列於经,其讴歌末技,弦管繁声,均退列《杂艺》、《词曲》两类中。用以见大乐元音,道侔天地,非郑声所得而奸也。 意思是说,本来就没有《乐经》,更没有圣人手订的乐经,只是一小服务于政教的音乐流传下来而已。因此,合乎政教的勉强算作经部,一般的就算词曲、杂艺类,以区分政变雅俗。相比起来,《汉志》说: 《易》曰:“先王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享祖考。”故自黄帝下至三代,乐各有名。孔子曰:“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二者相与并行。周衰俱坏,乐尤微眇,以音律为节,又为郑、卫所乱,故无遗法。汉兴,制氏以雅乐声律,世在乐官,颇能纪其铿锵鼓舞,而不能言其义。六国之君,魏文侯最为好古,孝文时得其乐人窦公,献其书,乃《周官·大宗伯》之《大司乐》章也。武帝时,河间献王好儒,与毛生等共采《周官》及诸子言乐事者,以作《乐记》,献八佾之舞,与制氏不相远。其内史丞王定传之,以授常山王禹。禹,成帝时为谒者,数言其义,献二十四卷记。刘向校书,得《乐记》二十三篇。与禹不同,其道寖以益微。 没有提及圣人作乐经的问题。根本上说,这就是六艺略与经部的核心差异。六艺未必是圣人作,但经必须是圣人作。这里有神圣性和政治合法性的问题。导致了乐类的地位的不断降低。 还有一个问题是孝经的位置。问题《汉志》先论语后孝经。隋志先孝经后论语,总目孝经在五经总义之前。主要原因是孝文化的发展光大和得到统治者的提倡。《汉志》:“《孝经》者,孔子为曾子陈孝道也。夫孝,天之经,地之义,民之行也。举大者言,故曰《孝经》。汉兴,长孙氏、博士江翁、少府后仓、谏大夫翼奉、安昌侯张禹传之,各自名家。经文皆同,唯孔氏壁中古文为异。‘父母生之,续莫大焉’,‘故亲生之膝下’,诸家说不安处,古文字读皆异。”《隋志》进一步明确表述,“夫孝者,天之经,地之义,人之行。自天子达于庶人,虽尊卑有差,及乎行孝,其义一也。先王因之以治国家,化天下,故能不严而顺,不肃而成。”可以看出,《隋志》对孝经地位的论述高度又高过《汉志》,因此认为《孝经》的价值比《论语》重要。唐代皇帝也注释孝经,代表了重孝观念达到了一个高峰 总目指出:“ 蔡邕《明堂论》引魏文侯《孝经传》,《吕览·审微篇》亦引《孝经·诸侯章》,则其来古矣。然授受无绪,故陈癸、汪应辰皆疑其伪。今观其文,去二戴所录为近,要为七十子徒之遗书。使河间献王采入一百三十一篇中,则亦《礼记》之一篇,与《儒行》、《缁衣》转从其类。惟其各出别行,称孔子所作,传录者又分章标目,自名一经。後儒遂以不类《系辞》、《论语》绳之,亦有由矣。中间孔、郑两本,互相胜负。始以开元《御注》用今文,遵制者从郑;後以朱子《刊误》用古文,讲学者又转而从孔。要其文句小异,义理不殊,当以黄震之言为定论(语见黄氏《日钞》)。故今之所录,惟取其词达理明,有裨来学,不复以今文、古文区分门户,徒酿水火之争。盖注经者明道之事,非分朋角胜之事也。 ” 馆臣认为,《孝经》的性质类似于《礼记》,因此放在第六位,不是特别提倡的意思,只是类似于附录于礼类。但《孝经》又是一部经,所以不能纳入礼类,只好附在后面了。这里与地位的升降关系很不明显,或者说并没有。 史部: 本作业考察《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总目》(以下简称《汉志》《隋志》《总目》)中史部文献的著录情况。其基本数据是: 《汉志》无史部,史部文献主要见于《春秋》二十三家,九百四十八篇。没有更细致的分类了。 《隋志》史部著录八百一十七部,一万三千二百六十四卷。通计亡书,合八百七十四部,一万六千五百五十八卷。分十三类,为:正史、古史、杂史、霸史、起居注、旧事、职官、仪注、刑法、杂传、地理、谱系、簿录。 《总目》史部分十五类,为:正史、编年、纪事本末、别史、杂史、诏令奏议、传记、史钞、载记、时令、地理、职官、政书、目录、史评。 从类目与著录中,反映的主要问题有: 一,史部的从无到有。《汉志》无史部,至《隋志》方正式确定史部之名。史部的从无到有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汉志》著录后世意义上的史学著作,但没有史部或类似的名称,而是认为是《春秋》的附庸。荀勖《中经新簿》分甲乙丙丁四部,其中“三曰丙部,有史记、旧事、皇览簿、杂事”,实际等同于史部。但排在第三,位于经、子之后。到《隋志》,才抬高到第二名的位置。《汉志》无史部的原因是:史学尚未独立,附庸于经学。汉人将经学称为六艺,不当做特别神圣的学科。《史记·太史公自序》中引司马谈:“夫儒者六艺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六艺、六艺经传,即经学的简称。《说文解字》指出经的古字为“巠”。形声。从糸,表示与线丝有关,巠声。六艺,即六种官方文献的意思。史学在时人眼中,也只是官方文献之一。王国维在《观堂集林·释史》中,对此问题辩论甚详,故择要迻录之如下:“江氏永《周礼疑义举要》云:“凡官府簿书谓之中,故诸官言‘治中’、‘受中’,《小司寇》‘断庶民狱讼之中’皆谓簿书,犹今之案卷也。此中字之本义,故掌文书者谓之史,其字从又从中。又者,右手,以手持簿书也。”……顾簿书何以云中?亦不能得其说。案《周礼·大史职》“凡射事饰中、舍筭”……是中者,盛筭之器也。……考古者简与筭为一物……又皆为史之所执,则盛筭之中,盖亦用以盛简。”[ 王国维,《观堂集林》,河北教育出版社,129-131页。]筭,《说文解字·卷五竹部》:“长六寸。计历数者。从竹从弄。言常弄乃不误也。”即是所谓的算筹。王国维认为筭、筹、筴、简在制作方法和形制上都相同,“简之多者,自当编之为篇。若数在十简左右者,盛之于中,其用较便。”[ 王国维,《观堂集林》,河北教育出版社,131页。]所以“中”既可以象盛“筭”之形,也可以盛“简”,而“史”则是手持、职掌这些资料的官员。也就是说,“史”是资料员、资料的意思。很大程度上,这就是章学诚的“六经皆史”之说。章学诚于《文史通义·内篇一·易教上》中说:“六经皆史也。……六经皆先王之政典也。”[ 章学诚《文史通义校注》,中华书局,1页。]龚自珍《定庵续集·古史钩沉论二》更仔细分析论说:“《易》也者,卜筮之史也。《书》也者,记言之史也。《春秋》也者,记动之史也。《风》也者,史所采于民……《雅》《颂》也者,史所采于士大夫也。《礼》也者……史职采于官府……”即“六经”为上古王者所创制的官学,为“官守其书”“师传其学”[ 章学诚《校雠通义通解》,上海古籍出版社,1页。]的。如《周礼·天官冢宰》所说,是:“史掌官书以赞治。”,而其具体分掌情况则为:“《易》藏太卜,《书》藏外史,《礼》在宗伯,《乐》隶司乐,《诗》领于太师,《春秋》存乎国史。”[ 章学诚《校雠通义通解》,上海古籍出版社,2页。]。这既可以说“六经皆史”,也可以说在“经”的面前没有必要区分出史来。直到《史记》,才可以算史学进入了独立的境界。《汉志》的时代距离《史记》比较短,因此要考虑到目录学反映学术面貌的时间差。目录学的著录来自于人们的著述,而某种思想若形成大量的著述,需要一个较长的时间段才能完成。如果刨去《春秋》经传,《汉志》著录的历史著作只有少数几部,为: 《国语》二十一篇。左丘明著。 《新国语》五十四篇。刘向分《国语》。 《世本》十五篇。古史官记黄帝以来讫春秋时诸侯大夫。 《战国策》三十二篇。记春秋后。 《奏事》二十篇。秦时大臣奏事,及刻石名山文也。 《楚汉春秋》九篇。陆贾所记。 《太史公》百三十篇。十篇有录无书。 冯商所续《太史公》七篇。 《太古以来年纪》二篇。 《汉著记》百九十卷。 《汉大年纪》五篇。 一共仅有十一部,四百八十五篇,数量是很少的。所以,《汉志》不立史部是很正常的。此后史学逐渐独立,东汉《东观汉记》与《汉纪》的并行,在古代中国史学发展中有巨大影响和重要意义,表示中国史学史正式形成官方与私家两种修史主体、官方史学与私家史学两条史学发展轨道的局面。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史学在数量与体例上均有进一步发展, 魏晋南北朝时期政治较为黑暗,连年战乱,限制了社会、经济的发展。但也是在这一时期,传统经学与谶纬学的地位遭到了瓦解,玄学融合儒、道,又有佛教的思想冲击,成为中国历史上又一个思想活跃的繁荣时代。但玄学、佛教等所谈的多是“无”“有”的形而上问题,与现实关联较少,而政府在自顾不暇之际,亦无余裕建设新的思想统治体系。在这种价值观真空之下,史学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史学最重要的特点是鉴古知今,经世致用,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同时,史学往往与儒学结合,较重视实用,在当时南北分裂,政局混乱的历史条件下,更得到了当时学者的关注。因此《中经新簿》以至于《隋志》逐渐建立史部→提升史部地位,并延续到《总目》。 二,从《隋志》到《总目》,史部类目设置的变化。两部书相比,分类差距不大,两书类目名称相同的有: 正史、杂史、职官、地理。 意思大致相同但名称不同的有: 霸史-载记;杂传-传记;簿录-目录。 《隋志》几类变成《总目》一类这:古史、起居注-编年;仪注、刑法-政书。 《隋志》特有的类目有:旧事、谱系。 《总目》特有的类目为:纪事本末、诏令奏议、史钞、时令、史评。 以下针对特有类目作讨论,以分析史部的内在发展逻辑。 旧事,《隋志》云“古者朝廷之政,发号施令,百司奉之,藏于官府,各修其职,守而弗忘.春秋传曰「吾视诸故府」,则其事也.周官,御史掌治朝之法,太史掌=民之约契与质剂,以逆邦国之治.然则百司庶府,各藏其事,太史之职,又总而掌之.汉时,萧何定律令,张苍制章程,叔孙通定仪法,条流派别,制度渐广.晋初,甲令已下,至九百馀卷,晋武帝命车骑将军贾充,博引的儒,删采其要,增律十篇.其馀不足经远者为法令,施行制度者为令,品式章程者为故事,各还其官府.进绅之士,撰而录之,遂成篇卷,然亦随代遗失.今据其见存,谓之旧事篇.”意思是“品式章程者为故事”,即过去的典章制度。然《隋志》著录汉武帝故事二卷、西京杂记二卷,体近小说,显见望文生义。亦可见其分类并无明确标准。《总目》将这类探讨前代典章制度的著作收录入政书中,其他的则各自入类,比较科学。 谱系,据《隋书·经籍志》著录,魏晋南北朝时期现存的谱牒著作,连同已亡佚的计算在内,共有50余部,近1300卷,数量可谓巨大。但《总目》史部总叙说明其删去的理由是:“旧有《谱牒》一门,然自唐以後,谱学殆绝。玉牒既不颁於外,家乘亦不上於官,徒存虚目,故从删焉。”意思是文献不多,所以这一类完全可以删掉。 纪事本末,纪事本末类创始于南宋袁枢《通鉴纪事本末》,此前当然没有,也就不可能著录。总目云:“古之史策,编年而已,周以前无异轨也。司马迁作《史记》,遂有纪传一体,唐以前亦无异轨也。至宋袁枢,以《通鉴》旧文,每事为篇,各排比其次第,而详叙其始终,命曰《纪事本末》,史遂又有此一体。夫事例相循,其後谓之因,其初皆起於创。其初有所创,其後即不能不因。故未有是体以前,微独纪事本末创,即纪传亦创,编年亦创。既有是体以後,微独编年相因,纪传相因,即纪事本末亦相因。因者既众,遂於二体之外,别立一家。今亦以类区分,使自为门目。凡一书备诸事之本末,与一书具一事之本末者,总汇於此。其不标纪事本末之名,而实为纪事本末者,亦并著录。若夫偶然记载,篇帙无多,则仍隶诸杂史传记,不列於此焉。”这一体例实际影响较小,“朱子亦称其书部居门目,始终离合之间,皆曲有微意,於以错综温公之书,乃《国语》之流。”并未当作单独的异类。而《总目》指出“史遂又有此一体”而且“即纪事本末亦相因。因者既众,遂於二体之外,别立一家。今亦以类区分,使自为门目”,从纪事本末的特别编纂体例与发展情况出发,创立本类,可谓卓识。 诏令奏议类,《总目》“《唐志·史部》,初立此门。黄虞稷《千顷堂书目》则移“制诰”於《集部》,次於《别集》。夫涣号明堂,义无虚发,治乱得失,於是可稽。此政事之枢机,非仅文章类也。抑居词赋,於理为亵。《尚书》誓诰,经有明徵。今仍载《史部》,从古义也。《文献通考》始以“奏议”自为一门,亦居集末。考《汉志》载奏事十八篇,列《战国策》、《史记》之间,附《春秋》末。则论事之文,当归《史部》,其证昭然。今亦并改隶,俾易与纪传互考焉。”《隋志》将诏令奏议类文附入起居注类之后,因篇帙较少,不能成类,《总目》收录二十九部、七百二十六卷,相对较多,而且特别收录了清初皇帝的诏令,表彰之意可见。此类书实际介于史部、集部之间,馆臣考虑到是“政事之枢机”,又收录皇帝著作,因此放在史部。 史钞,《隋志》将其附入杂史类中。《总目》云“帝魁以後书,凡三千二百四十篇,孔子删取百篇。此史钞之祖也。《宋志》始自立门。然《隋志·杂史类》中有《史要》十卷,注“汉桂阳太守卫飒撰,约《史记》要言,以类相从”。又有《三史略》二十卷,吴太子太傅张温撰。嗣後专钞一史者,有葛洪《汉书钞》三十卷、张缅《晋书钞》三十卷。合钞众史者,有阮孝绪《正史削繁》九十四卷。则其来已古矣。”《校雠通义·宗刘》认为“钞书始于葛稚川”[ 章学诚《校雠通义通解》,上海古籍出版社,12页。],此说虽失之考证,然可见魏晋时期史钞的数量开始增多,《隋志》著录: 《吴越春秋削繁》五卷。杨方撰。《晋书·杨方传》:“方更撰《吴越春秋》。” 《九州春秋抄》一卷。刘孝标注。不著录。《史汉(一本作《史记》)要集》二卷。晋柌部郎王蔑撰。抄《史记》,入《春秋》者不录。《汉书钞》三十卷。晋散骑常侍葛洪撰。《史记钞》十四卷。葛洪撰。不著录。《后汉书钞》三十卷。葛洪撰。不著录。《正史削繁》九十四卷。阮孝绪撰。《唐志》作十四卷。数量已经很多,但没有立类,是时间差的缘故。 时令,《总目》云:“《尧典》首授时,舜初受命,亦先齐七政。後世推步测算,重为专门,已别著录。其本天道之宜以立人事之节者,则有时令诸书。孔子考献徵文,以《小正》为尚存夏道。然则先王之政,兹其大纲欤?後世承流,递有撰述,大抵农家日用、闾阎风俗为多,与《礼经》所载小异。然民事即王政也,浅识者岐视之耳。至於选词章,隶故实,夸多斗靡,浸失厥初,则踵事增华,其来有渐,不独时令一家为然。汰除鄙倍,采摘典要,亦未始非《豳风》、《月令》之遗矣”。时令类是宋代建立的新类目,是从子部农家分出。《宋志》时令类著录《荆楚岁时记》等书,不仅限于农家日用,涉及国家政治典章、民间风俗等方面,具有史学的意义。 史评,《总目》云“《春秋》笔削,议而不辨。其後三传异词。《史记》自为序赞,以著本旨。而先黄老,後六经,退处士,进奸雄,班固复异议焉。此史论所以繁也。其中考辨史体,如刘知几、倪思诸书,非博览精思,不能成帙,故作者差稀。至於品骘旧闻,抨弹往迹,则才番史略,即可成文。此是彼非,互滋簧鼓,故其书动至汗牛。又文士立言,务求相胜。或至凿空生义,僻谬不情,如胡寅《读史管见》讥晋元帝不复牛姓者,更往往而有。故瑕类丛生,亦惟此一类为甚。我皇上综括古今,折衷众论。钦定《评鉴阐要》及《全韵诗》,昭示来兹。日月著明,爝火可息。百家谰语,原可无存。以古来著录,旧有此门,择其笃实近理者,酌录数家,用备体裁云尔。”馆臣将史评的源头追溯到《春秋》,是为该体贴金的行为。主要原因是“我皇上综括古今,折衷众论。钦定《评鉴阐要》及《全韵诗》,昭示来兹。日月著明,爝火可息”,为了彰显皇权。按章学诚《校雠通义》认为:“评点之书,其源亦始锺氏《诗品》、刘氏《文心》。”[ 章学诚《校雠通义通解》,上海古籍出版社,12页。]则《隋志》时已有此类著作,如《后汉书讃论》四卷。范蔚宗撰。《三国志评》三卷。徐爰撰。《三国志序评》三卷。《晋诸公赞》二十一卷。晋秘书监傅畅撰。等皆是。这一时期史评数量不多,因此《隋志》未予以单独立类。且“瑕类丛生,亦惟此一类为甚”,水平不高,历来多无重视。《总目》立类表现出特别推崇,与清朝皇帝感兴趣直接有关。 参考文献: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 魏征等:《隋书》,中华书局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 章学诚著,叶瑛校注《文史通义校注》,中华书局 章学诚著,王重民通解《校雠通义通解》,上海古籍出版社 王国维《观堂集林》,河北教育出版社 杜泽逊《文献学概要》,中华书局 乔治忠《中国史学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子部: 《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总目》(以下简称《汉志》《隋志》《总目》)中子部文献的著录情况。其基本数据是: 《汉志》诸子略: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十家。又,兵书略有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四家,近似于后世的兵家。数术略有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六家,近似于后世的天文、历数、五行、数术各家。方技略有医经、经方、房中、神仙四家,即后世的医家。但,如果严格算来,《汉志》的子部只能说是十家。 《隋志》子部:儒家、道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兵家、天文、 历数、五行、医方,十四类。 《总目》子部:儒、兵、法、农、医、天文算法(推步、算书)、术数(数学、占侯、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杂技术)、艺术(书画、琴谱、纂刻、杂技)、谱录(器物、食谱、草木鸟兽虫鱼)、杂家(杂学、杂考、杂品、杂纂、杂编)、类书、小说(杂事、异闻、琐语)、释、道,共十四类。 三目中子部文献分类的发展恰好是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汉志》到《隋志》。产生如下的变化: 第一,《隋志》子部实际上是《汉志》诸子、兵书、数术、方技四略的合并。因此,类目中增加了兵家、天文、历数、五行、医方五类。这个分类方式始于《中经新簿》之乙部,著录“古诸子家、近世子家、兵书、兵家、术数”。而期间虽然《七志》、《七录》并不沿用,但随着《隋志》的奠定,基本上就成型。换言之,作为区别于六分或七分法中的子部,四部之子部是合并《汉志》诸子、兵书、数术、方技四略而成的新的子部。那么,探讨这个变化,就需要首先分析两书子部范围的不同。 《庄子.天下》、《荀子.非十二子》是早期讨论“诸子之学”的论文。在这个时期,很少谈及流派问题,而是以单人学者作为讨论的对象。这个很好理解,因为“子”最初就是“先生”的意思。此后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指》,论及阴阳、墨、儒、名、法、道德六家,明确提及家数。其中说“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指出六家都是为了政治治理而存在的。至刘向歆父子校书後,“诸子”最终定型于《汉志》。《汉志》序指出:“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并各列一端,崇其所善,以此弛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这个见解与《论六家要指》是非常接近的。又说“今异家者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认为诸子之学虽然有短长,但都合乎经。“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子与经的配合就在于政治思想和学术思想的上面。《六艺略》说:“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着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终始也。至于五学,世有变改,犹五行之更用事焉。”就是说合乎儒家正统的教化的意思。经学具有神圣性,是官方的意识形态。诸子虽然不具备这样崇高的地位,但大抵也是要依附经学的。在这个基础上,出现了诸子略。而《兵书略》则说:“兵家者,盖出古司马之职,王官之武备也。《洪范》八政,八曰师。孔子曰为国者“足食足兵”,“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明兵之重也。《易》曰“古者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其用上矣。后世燿金为刃,割革为甲,器械甚备。下及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在这里就只提及兵在战争中的实用地位,与国家治理没有什么关系了。此外两类也大抵类似,无关学术思想,所以不算作子。 但到了四部的体系中,就需要进一步合并。合并的结果是将兵书、数术、方技这些书都算成子部。《隋志》说:“易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儒、道、小说,圣人之教也,而有所偏.兵及医方,圣人之政也,所施各异。世之治也,列在众职,下至衰乱,官失其守。或以其业游说诸侯,各崇所习,若使总而不遗,折之中道,亦可以兴化致治者矣。汉书有诸子、兵书、数术、方伎之略,今合之,为十四种,谓之子部。”这里没有特别解释,好像是单纯为了方便的缘故,但可能值得深入挖掘。比如兵书的归入子书。除上文所引外,《隋志》称阮孝绪《七录》“三曰子兵录,纪子书、兵书”,证明这种分法是比较受到统一赞同的。何以如此呢?恐怕与兵家书具有思想性相关。比如《孙子兵法》就具有很深刻的哲理。其中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被认为合乎朴素的辩证法。即使不抬到这样高的地位,至少可以与道家思想相提并论、互相参考。此外如西方许多学者将《孙子兵法》与克劳赛维茨的《战争论》相提并论,认为这是一部军事理论著作,中国学者近年也往往引用。既然具有哲学思想的成分,当然可以算成子部。这是分类体系的大变化。 第二,《隋志》删去了《汉志》有的阴阳家一类。汉人对阴阳家是很重视的。《论六家要旨》云:“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将阴阳家排在第一位论述,可见重视,并指出“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汉志》云:“ 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著录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这里虽然批评了“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但总体上也是比较赞许的,认同其重要地位。此外,先秦汉诸子著作如《吕氏春秋》、《管子》、《庄子》、《春秋繁露》等均或多或少受到阴阳家的影响。如邹衍提出了“大九州说”,认为“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这种见解影响很大,秦始皇就“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 《史记·秦始皇本纪》]。阴阳、方术、谶纬、灾异等词语,成为汉代文化的重要关键词。但此后学术发展,这种封建迷信不再受到人们重视,著作也逐渐消亡,《汉志》著录书籍今皆亡佚。《隋志》将其归纳入《五行类》。《隋志》称:“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五常之形气者也.在天为五星,在人为五藏,在目为五色,在耳为五音,在口为五味,在鼻为五臭.在上则出气施变,在下则养人不倦.故传曰,天生五材,废一不可.是以圣人推其终始,以通神明之变,为卜筮以考其吉凶,占百事以观於来物,形法以辨其贵贱.周官则分在保章、冯相、卜师、筮人、占梦,而太史之职,实司总之.小数者才得其十二,便以细事相乱,以惑於世.”共著录二百七十二部,合一千二十二卷。数量看上去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数术类的书籍,符合阴阳家的书是很少的。至《总目》术数中下设“数学、占候、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杂技术六属”,彻底将阴阳家的地位鄙弃到极点,这是因为《总目》只著录官方认为优秀的典籍,其产生的背景是朴学,反对谶纬诞妄,阴阳家也在其中。而阴阳家也从一种学术流派,变成了完全的封建迷信著作了。 第二阶段是从《隋志》到《总目》,标志子部的日益庞杂和完善。 《隋志》子部:儒家、道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兵家、天文、 历数、五行、医方,十四类。 《总目》子部:儒、兵、法、农、医、天文算法(推步、算书)、术数(数学、占侯、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杂技术)、艺术(书画、琴谱、纂刻、杂技)、谱录(器物、食谱、草木鸟兽虫鱼)、杂家(杂学、杂考、杂品、杂纂、杂编)、类书、小说(杂事、异闻、琐语)、释、道,共十四类。 除却二级类目的细化外,主要有以下差别: 第一,“九流十家”的压缩,名家、墨家、纵横家的消失。原因很简单,就是书的亡佚,导致没有单独立类的可能和必要。我们以墨家为例。早期诸子谈论学术史,多儒墨并举,均是当时的重要流派和显学。《汉志》言“ 墨家者流,盖出于清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是以上贤;宗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上同;此其所长也。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以非礼,推兼爱之意,而不知别亲疏。”《隋志序》言“墨者,强本节用之术也.上述尧、舜、夏禹之行,茅茨不翦,粝粱之食,桐棺三寸,贵俭兼爱,严父上德,以孝示天下,右鬼神而非命.汉书以为本出清庙之守.是其职也.愚者为之,则守於节俭,不达时变,推心兼爱,而混於亲疏也.”基本上说的意思是一样的。《汉志》著录六家,八十六篇,《隋志》著录三部,合一十七卷,实际上文本是很少的,只是考虑到其学术影响力,才强行立一派。就藏书而言,这种分类没有必要。此后墨家基本上衰亡,近代以前很少有人关注,又与儒家思想抵牾,当然没有必要立类。《汉志》《隋志》的著录更多是一种惯性,即老师说的时间差问题。名家、纵横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第二,正式加入了佛教、道教。其实,《隋志》已著录佛、道教的经典,但不在子部,而是在四部之末。但《隋志》子部著录道家,也就是道家与道教并不同的意思。《隋志》云:“道经者,云有元始天尊,生於太元之先,……所以说天地沦坏,劫数终尽,略与佛经同……汉时诸子,道书之流有三十七家,大旨皆去健羡,处冲虚而已,无上天官之事.其黄帝四篇,老子二篇,最得深旨……道士以术进者甚众.其所以讲经,由以老子为本,次讲庄子及灵宝、升玄之属.其馀众经,或言传之神人,篇卷非一.自云天尊姓乐名静信,例皆浅俗,故世甚疑之.其术业优者,行诸符禁,往往神验.而金丹玉液长生之事,历代糜费,不可胜纪,竟无效焉.今考其经目之数,附之於此.”“佛经者,西域天竺之迦维卫国净饭王太子释迦牟尼所说……以佛所说经为三部∶一曰大乘,二曰小乘,三曰杂经.其馀似後人假托为之者,别为一部,谓之疑经.又有菩萨及诸深解奥义、赞明佛理者,名之为论,及戒律并有大、小及中三部之别.又所学者,录其当时行事,名之为记.凡十一种.今举其大数,列於此篇.“道、佛者,方外之教,圣人之远致也.俗士为之,不通其指,多离以迂怪,假托变幻乱於世,斯所以为弊也.故中庸之教,是所罕言,然亦不可诬也.故录其大纲,附于四部之末”共著录道、佛经二千三百二十九部,七千四百一十四卷。两篇序文极长,内容皆介绍二教的发展及文献流传状况,兹不具引。而由上述引文所见,可知《隋志》已目为宗教,这个认识是正确的。附于四部之末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鄙弃宗教的迷信,表示贬抑;第二是文献数量太多,如附入子部必然喧宾夺主。而《隋志》道家则沿袭《汉志》,只著录老庄思想一流的思想文献,著录七十八部五百八十九卷,介绍云“至於道者,精微淳粹,而莫知其体,处阴与阴为一,在阳与阳不二.仁者资道以成,道非仁之谓也;智者资道以为智,道非智之谓也;百姓资道而日用,而不知其用也.圣人体道成性,清虚自守,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故能不劳聪明而人自化,不假修营而功自成.其玄德深远,言象不测.先王惧人之惑,置于方外,六经之义,是所罕言.周官九两,其三曰师,盖近之矣.然自黄帝以下,圣哲之士,所言道者,传之其人,世无师说.汉时,曹参始荐盖公能言黄老,文帝宗之.自是相传,道学众矣.下士为之,不推其本,苟以异俗为高,狂狷为尚,迂诞谲怪而失其真.”。《总目》基本上认同这一见解。释家类序云“梁阮孝绪作《七录》,以二氏之文别录於末。《隋书》遵用其例,亦附於志末,有部数、卷数而无书名。《旧唐书》以古无释家,遂并佛书於道家,颇乖名实。然惟录诸家之书为二氏作者,而不录二氏之经典,则其义可从。今录二氏於子部末,用阮孝绪例;不录经典,用句例也。诸志皆道先於释,然《魏书》已称释老志,《七录》旧目载於释道宣《广弘明集》者,亦以释先於道。故今所叙录,以释家居前焉。”将道家、道教合在一起著录,理由道家类序,云:“後世神怪之迹,多附於道家;道家亦自矜其异,如《神仙传》、《道教灵验记》是也。要其本始,则主於清净自持,而济以坚忍之力,以柔制刚,以退为进。故申子、韩子流为刑名之学,而《阴符经》可通於兵。其後长生之说与神仙家合为一,而服饵、导引入之;房中一家,近於神仙者亦入之;鸿宝有书,烧炼入之;张鲁立教,符入之;北魏寇谦之等又以斋醮章咒入之。世所传述,大抵多後附之文,非其本旨。彼教自不能别,今亦无事於区分。然观其遗书源流迁变之故,尚一一可稽也。”这里是说明道家发展为道教,这一过程是彼学内部所不能区分的,不必特别区分宗教与思想。这里显然是贬低道家思想的意味,使学术思想宗教化了。总体看,《总目》的立场与《隋志》接近,只是分类方式的不同。理由很简单,《总目》只著录官方认为优秀的典籍,所以可以大量筛选淘汰。释家类十二部,一百一十七卷,皆附《存目》。 道家类著录四十四部,四百三十二卷;存目一百部,四百六十四卷。数量是很少的,不会影响书的全局。而佛教地位低于道教,当然是儒家正统偏见使然。如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称““盖彼八家皆有补于时,而此二教皆无意于世也。八家本出于圣人,有补于时,特学者失之。而庄老犹足以亡晋,申商犹足以灭秦,况二教无意于世,不自附于圣人,若学而又失之,则其祸将如何,故存之以为世戒云。”就是认为二教远低于诸子。但是,三教合一在历史上实在是一个客观现象,三教在相当程度上也是鼎立的,尽管贬低,但不能抹杀,这就体现在《隋志》的著录和文献整理中。而《总目》由于馆臣以政治立场为纲,则试图扼杀。事实上清代的宗教生态也是比较恶劣的。 参考文献: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 魏征等:《隋书》,中华书局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 杜泽逊《文献学概要》,中华书局 集部: 《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总目》(以下简称《汉志》《隋志》《总目》)中集部文献的著录情况。其基本数据是: 《汉志》诗赋略:屈原赋之属、陆贾赋之属、荀卿赋之属、杂赋、歌诗,共五类。 《隋志》集部:楚辞、别集、总集,共三类。 《总目》集部:楚辞、别集、总集、诗文评、词曲(词集、词选、词话、词谱词韵、南北曲),共五类。 三目中集部文献分类的发展恰好是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汉志》到《隋志》,标志集部的从无到有。当然,诗赋略约等于后来的集部,但还不相同。诗、赋分为诗、赋两个方面,以赋为主。许多优秀的先秦诸子散文、小说,被收到诸子略中,还没有独立的文学地位。《汉志》的五类法值得深思。初看,赋类下三个小目的划分看似没有依据,但顾实在《汉书艺文志讲疏》中提到这三者有“主抒情者、主说辞者和主效物者”的区别,也就是从题材上区分赋,成为三类。而三种赋与诗并列,也是很奇怪的。因为按照文体来说,诗、赋形成对应,但这实际上是三种赋均与诗并列。《汉志》说: 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端,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谕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浸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杨子云,竞为侈俪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是以杨子悔之,曰:“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如孔氏之门人用赋也,则贾谊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自孝武立乐府而采歌谣,于是有代赵之讴,秦楚之风,皆感于哀乐,缘事而发,亦可以观风俗,知薄厚云。 这里认为诗是赋的起源,而赋的作者也叫作诗人。从政治功用、审美情趣等来说,都有明显的渊源关系。但《汉志》时期的诗赋,范围还是比较狭窄的。诗只有歌诗,而歌诗的文学水平是比较底下的。总体来看,这个时期没有什么文学著作,是因为文学自觉还没有形成的缘故。 众所周知,文学的自觉兴起于魏晋南北朝,正好是《隋志》反映著作的时代,标志文学作为一类而正式的产生了。当然两者有承袭的方面,如屈原赋之属被改名为楚辞类。这种改名更加精确了,首先是将“赋”证明为“辞”,表示更详细的区分,是文体学研究深入的体现。因为屈原的作品与两汉司马相如等的赋虽然有承袭关系,但是差别也是很明显的,不是同一种的文体。其次是将“屈原”改为“楚”。因为屈原虽然是最杰出的作家,但其风格是楚风,以楚作为概括比较恰当。屈原是在楚文化的基础上加以创作,而非屈原创造了这种文体。比如,楚辞的特点是用“兮”字,这是其他文体比较少见的。但这绝不是屈原的发明,《论语·微子》里记载,孔子见到了隐士楚狂接舆,接舆唱道:“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传说中的“南音之始”,也即最早的楚地诗歌,可以追溯到大禹时期。《吕氏春秋·音初》记载:“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又如《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枝与知谐音),心悦君兮君不知。”时间都是早于屈原的。过度强调屈原而忽略其楚文化背景,是个人英雄主义的产物,不符合文学发展的客观面貌。在这样的背景下,将《诗赋略》五部合并为一,比较精审,理由是大部分作品都亡佚了,不能撑得起五类。 《隋志》的另两类是别集、总集。别集是集部最主要的内容。《隋志》云“别集之名,盖汉东京之所创也.自灵均已降,属文之士众矣,然其志尚不同,风流殊别.後之君子,欲观其体势,而见其心灵,故别聚焉,名之为集.辞人景慕,并自记载,以成书部.年代迁移,亦颇遗散.其高唱绝俗者,略皆具存,今依其先後,次之於此”,著录四百三十七部,四千三百八十一卷.通计亡书,合八百八十六部,八千一百二十六卷。意思是说:别集是“属文之士”的著作集,开始是“後之君子,欲观其体势,而见其心灵,故别聚焉,名之为集”,也就是后人编纂的,起源于“汉东京之所创也”。在此以后,别集主要由作家个人编定。《总目》亦云“古人不以文章名,故秦以前书无称屈原、宋玉工赋者。洎乎汉代,始有词人。迹其著作,率由追录。故武帝命所忠求相如遗书。魏文帝亦诏天下上孔融文章。至於六朝,始自编次,唐末又刊板印行。夫自编则多所爱惜,刊板则易於流传。四部之书,别集最杂,兹其故欤!”是支持《隋志》的意见。别集收录文学作品,这代表文学的自觉。所谓文学,主要是诗、文两部分。 总集的起源较晚。所谓总集,就是多位作家文学作品的合集。这种编书方式的起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别集太多,令人难以遍读。这当然是别集极大丰富之后的产物了。《隋志》说“总集者,以建安之後,辞赋转繁,众家之集,日以滋广,晋代挚虞,苦览者之劳倦,於是采孔翠,芟剪繁芜,自诗赋下,各为条贯,合而编之,谓为流别.是後文集总钞,作者继轨,属辞之士,以为覃奥,而取则焉.今次其前後,解释评论,总於此篇.”著录一百七部,二千二百一十三卷.通计亡书,合二百四十九部,五千二百二十四卷。种数比别集少得多,但平均每部的卷数则多的多,这是符合通常逻辑的。其实一种说法认为总集起源更早些,理由是《汉志》诗赋略中“杂赋”和“歌诗”两类和六艺略、术数略、子兵略中的书籍只有书名,没有作者。但若基于同样的考虑,那么《汉志》诗赋略中明标作者的著作就都是别集了。所以还是别集更早一些。但这里的合理性在于说明了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别集、总集的起源比《隋志》、《总目》以来我们的通常认识还要早,至少应该上溯到西汉末期。不过,如果以文学自觉的眼光来衡定,那么还是应该尊崇《隋志》的见解。 一般来说,总集以选集为主,全集比较少。选集更容易表达编选者的文学见解。文学总集的起源很早,一般上溯到晋人挚虞的《文章流别集》。总集部帙浩繁,选编和分类标准的提出势在必然。萧统的《文选》认为,只有符合“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标准的丽文,才能被选入《文选》。总集的编纂,使得“文学”的范畴更加明晰。这是文学自觉的明显体现。总集也注重文体的区分,使之更加清晰了,如诗的总集、文的总集。同时代表性的文学批评著作是《文心雕龙》,分析了许多具体的文体,是文学观念大发展的产物。 第二阶段是从《隋志》到《总目》,标志集部的日益庞杂和完善。《总目》集部:楚辞、别集、总集、诗文评、词曲(词集、词选、词话、词谱词韵、南北曲),共五类。主要的差别是增加了诗文评、词曲两类。 《总目》集部大序说: “诗文评之作,著於齐梁。观同一八病四声也。锺嵘以求誉不遂,巧致讥排;刘勰以知遇独深,继为推阐。词场恩怨,亘古如斯。冷斋曲附乎豫章,石林隐排乎元祐。党人馀衅,报及文章,又其己事矣。固宜别白存之,各核其实。至於倚声末技,分派诗歌,其间周、柳、苏、辛,亦递争轨辙。然其得其失,不足重轻。姑附存以备一格而已。大抵门户构争之见,莫甚於讲学,而论文次之。” 《总目》诗文评小序说: 文章莫盛於两汉。浑浑颢颢,文成法立,无格律之可拘。建安、黄初,体裁渐备。故论文之说出焉,《典论》其首也。其勒为一书传於今者,则断自刘勰、锺嵘。勰究文体之源流,而评其工拙;嵘第作者之甲乙,而溯厥师承。为例各殊。至皎然《诗式》,备陈法律,孟启《本事诗》,旁采故实。刘颁《中山诗话》、欧阳修《六一诗话》,又体兼说部。後所论著,不出此五例中矣。宋、明两代,均好为议论,所撰尤繁。虽宋人务求深解,多穿凿之词;明人喜作高谈,多虚无之论。然汰除糟粕,采撷菁英,每足以考证旧闻,触发新意。《隋志》附总集之内,《唐书》以下则并於集部之末,别立此门。岂非以其讨论瑕瑜,别裁真伪,博参广考,亦有裨於文章欤? 《总目》指出,“《隋志》附总集之内,《唐书》以下则并於集部之末,别立此门。”对其目录学分类渊源说的很清楚。关于追溯源头,则认为“《典论》其首也”,还是以魏晋南北朝为文学自觉的核心。这个意见是很正确的。诗文评的立类当然与诗文评著作的大发展有关系。以我们看,魏晋南北朝文学自觉刚刚发生,虽然有了《文心雕龙》这样的巨著,但是并不完备。唐人诗文写作注重形象玲珑,也不讲求写作方法与文学批评。宋代以后注重批评,所以“《唐书》以下则并於集部之末,别立此门。”《总目》著录绝大多数也都是宋人及以后的批评著作。诗文评类似于今天的文学批评,但又不同。 词曲类。宋词、元曲,起源远在《隋志》的时代之后,当然不可能被著录,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没有特别可论述的内容。“一代有一代之文学”,其数量大发展之后,目录学就必然为他们立类,这是目录学的基本属性规定的。将其放在最后,当然是贬低的意思。《总目》说:“词、曲二体在文章、技艺之间。厥品颇卑,作者弗贵,特才华之士以绮语相高耳。然三百篇变而古诗,古诗变而近体,近体变而词,词变而曲,层累而降,莫知其然。究厥渊源,实亦乐府之馀音,风人之末派。其於文苑,尚属附庸,亦未可全斥为俳优也。今酌取往例,附之篇终。词、曲两家又略分甲乙。词为五类:曰别集,曰总集,曰词话,曰词谱、词韵。曲则惟录品题论断之词,及《中原音韵》,而曲文则不录焉。王圻《续文献通考》以《西厢记》、《琵琶记》俱入经籍类中,全失论撰之体裁,不可训也。” 首先是很瞧不起词曲,认为只能在集部最低。其次是认为有一些连集部最低的都够不上,应该删去毁掉。明文批评了《西厢记》、《琵琶记》及一切曲文。还说“亦未可全斥为俳优也”,意思是大部分跟俳优也差不多。就相当于说词人就是流行歌手,好一点的也就是今天的美声唱法,但总体上不配是文学,就是些技艺、玩意,可以说极度看不起。这是与馆臣的朴学思想相关的。学术考据家看不起通俗文学家,这是自古就有的事情,就好像今天的学者也容易看不起文学创作和文艺工作者,认为那不生产有价值的知识一样。此外古代文学特别注重雅文学,鄙视俗文学如通俗小说等,通俗词曲也被他们看作类似的产物,所以不重视。 参考文献: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 魏征等:《隋书》,中华书局 永瑢等:《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 杜泽逊《文献学概要》,中华书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