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文化学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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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rin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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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文化学作业

猿猴攫妇故事的叙事文化学研究








刘姝睿

2120186073





[

摘要



猿猴攫妇的故事自汉代至明清时期从未间断,其经历了汉魏时期的实录、唐传奇的文学自觉、宋元明三教合一的渲染。故事主题由远古的抢婚图腾,衍变为佛道教的听经修炼之术,猿的形象也因此而有所不同。本文试图就猿猴攫妇故事在不同时期的演变过程,与其在各个方面的演变与不变进行文化阐释。








[

关键词



:猿;攫妇;叙事文化学








猿猴

攫妇是中国古代叙事传统中一个比较典型的故事类型,

钱钟书言:



猿猴好人间女色,好窃妇以逃,此吾国古来流传俗说,屡见之稗史者也。

”1

自汉至清,

相关文本屡出不穷。丁乃通《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将此类型归入

312A[

母亲(或兄弟)入猴穴救女





2

近年来学界对于这一故事类型研究多有关注,成果不少

[1]







,但从

叙事文化学角度分析这一故事类型的研究则尚未展开,本文即拟从这一角度分析猿猴

攫妇故事的

发展演变过程及其背后所蕴含的文化要素,以期对相关研究做出自己的贡献。






一、

猿猴攫妇故事的发展演变




目今所见,猿猴攫妇故事最早出现在汉焦延寿所著《易林

·

坤之剥》篇中:



南山大玃,盗我媚妾。怯不敢逐,退然独宿。

”3

此处“大玃”,按晋郭璞注《尔雅



释兽》篇载:



猳,玃也,似猕猴而大,色苍黑,能攫持人,好顾眄。

”4

文本载录之外,此一故事类型亦多见于汉代壁画,如四川新津崖墓石棺画像的拓片中,其中一幅可见一个貌似猿猴模样的形象,背负着一个身穿长袍的女人奔走逃窜,后面跟着两个手持兵器的人紧紧追赶,而接近猿猴的人挺剑相刺;另一幅图亦为二人战一貌似猿猴的动物形象,其中身穿长袍的一人持剑刺向猿猴的左眼,猿猴呈败状,画面的左侧有一位坐在山洞的女子正目睹人猿之战。同为来自四川的墓室壁画拓片,据四川乐山市文化局唐长寿《汉画



玃盗女



图补说》一文中介绍

5

:他从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藏汉代石刻画像拓本目录》中见到一幅



新津石函画十一



,此图只存了一半的部分,画的是一猿猴举起右掌,右侧则是一个女子坐在山洞里。除了以上三幅画像外,美籍学者巫鸿在《汉代艺术中的



白猿传



画像》一文中还介绍了在乐山和内江发现的两块画像拓片

6

。乐山画像石的画面是一只猿猴受人攻击倒地,扭头回望藏身之处,而该处有一女子从洞中探出,伸出双手作搀扶状。内江画像拓片所示一猿猴遭到持剑男子的攻击而逃窜,但所逃奔的方向有一房屋,内坐两个闲谈或喝酒的女子。这些残片显然讲述的都是猿猴攫妇的故事。





至魏晋时期志怪类的笔记小说,此类故事文本始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西晋张华的《博物志》卷三《异兽》有载:





[size=10.5pt]蜀山南高山上

[size=10.5pt],

[size=10.5pt]有物如称猴

[size=10.5pt],

[size=10.5pt]长七尺

[size=10.5pt],

[size=10.5pt]能人行

[size=10.5pt],

[size=10.5pt]健走

[size=10.5pt],

[size=10.5pt]名曰猴搜

[size=10.5pt],

[size=10.5pt]一名马化

[size=10.5pt],

[size=10.5pt]或曰假猳玃,伺行道妇女有好者

[size=10.5pt],

[size=10.5pt]辄盗之以去

[size=10.5pt],

[size=10.5pt]人不得知行者或每遇其旁

[size=10.5pt],

[size=10.5pt]皆以长级湘引

[size=10.5pt],

[size=10.5pt]然故不免,此得男子气自死

[size=10.5pt],

[size=10.5pt]故取女也取去为室家

[size=10.5pt],

[size=10.5pt]其年少者终身不得还,十年之后

[size=10.5pt],

[size=10.5pt]形皆类之

[size=10.5pt],

[size=10.5pt]意亦迷惑

[size=10.5pt],

[size=10.5pt]不徨思归有子者辄俱送还其家

[size=10.5pt],

[size=10.5pt]产子皆如人

[size=10.5pt],

[size=10.5pt]有不食养者

[size=10.5pt],

[size=10.5pt]其母辄死

[size=10.5pt],

[size=10.5pt]故无敢不养也及长

[size=10.5pt],

[size=10.5pt]与人无异

[size=10.5pt],

[size=10.5pt]皆以杨为姓

[size=10.5pt],

[size=10.5pt]故今蜀中西界多谓杨

[size=10.5pt],

[size=10.5pt]率皆暇狸

[size=10.5pt]、

[size=10.5pt]马化之子孙

[size=10.5pt],

[size=10.5pt]时时相有搜爪者也

[size=10.5pt]。

7





稍后于张华的干宝《搜神记·

猳国



中亦有类似记载:





[size=10.5pt]蜀中西南高山之上,有物,与猴相类,长七尺,能作人行。善走逐人,名曰

[size=10.5pt]“

[size=10.5pt]猳国

[size=10.5pt]”

[size=10.5pt],一名

[size=10.5pt]“

[size=10.5pt]马化

[size=10.5pt]”

[size=10.5pt],或曰

[size=10.5pt]“

[size=10.5pt]玃猿

[size=10.5pt]”

[size=10.5pt]。伺道行妇女有美者,辄盗取将去,人不得知。

[size=10.5pt]若有行人经过其旁, 皆以长绳相引,犹故不免。

[size=10.5pt]此物能别男女气臭,故取女,男不取也。若取得人女,则为家室。其无子者,终身不得还。十年之后,形皆类之,意亦迷惑,不复思归。若有子者,辄抱送还其家。产子皆如人形。有不养者,其母辄死,故惧怕之,无敢不养。及长,与人不异,皆以杨为姓。故今蜀中西南多诸杨,率皆是猳国马化之子孙也。

8





相对于汉时仅叙猿猴攫夺之事,晋代同类型故事叙事空间更为充扩,情节单元也更丰富,无论是猿猴之性状,攫夺之手段,及攫夺后与妇人相处之后果等等,皆述之甚详。





到了唐代,猿猴攫妇故事在文学性上有了质的变化,唐传奇小说《补江总白猿传》的叙事由民间异闻一跃而为文学性的虚构。故事讲述梁大同末,将领欧阳纥带着他美丽的妻子到长乐平乱。在某个夜里,尽管守卫森严,防备加强,其妻仍旧失踪。寻访多日,终于在深山中发现一座石门,里面有美妇数十名,欧阳妻也在其间,患病在床。众妇与欧阳相商,约定十日后带美酒两斛,食犬十头,麻数十斤,相机杀猿。欧阳如期而至,有物如白绸而至,化为美髯男子,食犬饮酒,醉而卧倒,化为白猿。众妇乘机用麻帛缚之,刺其脐下,血流如注。白猿临死叹息,非尔等本事,而是天终其寿,唯不可杀欧阳子。而后欧阳子相貌虽似猿,却聪敏过人。





总的来看,传奇《补江总白猿传》为猿猴攫妇的主题注入了文学虚构的因素,故事情节有始有终,离奇曲折;无论妖或人,角色性格都颇鲜明,达到了奇幻又逼真的效果。此篇文学叙事及其变体被多部集子所收,今可见的有《太平广记》卷四四四《欧阳纥》、《类说》卷一二、《稽神录




老猿窃妇人》、《艳异编》卷三二、《粤西丛载》卷一三、《剪灯新话 ·申阳洞记》等,猿猴攫妇故事基本框架基本得以形成,成为此类故事文学叙事的一种典型范式。至此,猿猴攫妇故事从单纯简短的实录笔记走向了情节较为完整的小说。有意思的是这篇文学性叙事反过来也影响到了地域文化,譬如在宋代,该故事成为桂林当地的一个传说,周去非《岭外代答》卷一〇《桂林猴妖》:





[size=10.5pt]静江府叠彩岩下,昔日有猴,寿数百年,有神力,变化不可得制,多窃美妇人,欧阳都护之妻亦与焉。欧阳设方略杀之,取妻以归,馀妇人悉为尼。猴骨葬洞中,犹能为妖。向城北民居,每人至,必飞石,惟姓欧阳人来,则寂然,是知为猴也。张安国改为仰山庙。相传洞内猴骨宛然,人或见,眼急微动,遂惊去矣。

9





以上是猿猴攫妇故事在文言叙事传统中流传演变之基本概述,这一故事得以在文学化道路上继续前行,还得益于白话通俗文学的助力。由文言传奇《补江总白猿传》“夺胎换骨”而来的白话通俗小说《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便是一重要的关捩点,故事讲叙宋徽宗宣和三年,陈巡检辛,字从善,偕妻往广东南雄赴任。路经梅岭,投宿店中,被居于岭北申阳洞中变化为人的白猿,将陈妻摄入洞中,因陈妻刚烈不从而受尽苦难和折磨,甚至将其剪发齐眉,蓬头赤脚地罚去挑水,其妻仍坚忍不屈。三年后陈辛任官期满,过旧失妻之处,经红莲寺方丈指点,得见妻面,后更恳获紫阳真人相助,遣天将,斩白猿,夫妻再得团圆。明洪楩编刊《六十家小说》收入此篇,今见于《清平山堂话本》。明冯梦龙《喻世明言》卷二十《陈从善梅岭失浑家》中,虽在《陈巡检梅岭失妻记》的基础上对其中的文字、语句以及题目都作了一些更动,但其故事情节并未有太大的变化。相关故事亦为戏剧所吸纳,可见于宋元南戏《陈巡检梅岭失妻记》,明《永乐大典》卷一三九八一中戏文《陈巡检妻遇白猿精》,徐渭《南词叙录




宋元旧篇》中著录的《陈巡检梅岭失妻》等。





当然因其影响日渐扩大,这一故事的主体要素也广泛播撒于各种形式的文学文本中,如元《西游记杂剧》第九折《神佛降孙》载:





[size=10.5pt](金鼎国王女上,云)妾身火轮金鼎国王之女,被通天大圣摄在花果山中紫云罗洞里,怕不有受用;争奈不得见父母之面,好生烦恼人也呵。

[size=10.5pt]



[size=10.5pt][

[size=10.5pt]后庭花

[size=10.5pt]]

[size=10.5pt]小的每颤嵬嵬杨柳腰,曲弯弯的莲瓣脚。怎生向溪流曲律坡前去?吉飂古突山上逃?要性命也难煞,天王你听咱哀告。妾身有这几般,方可去得:将葛仙翁竹杖来讨,费长房缩地来学,乘蛟龙在海上漂,驾鲲鹏云外高。

[size=10.5pt]



[size=10.5pt]〖青哥儿〗若如此呵,然后那家乡、家乡得到,到家呵,细说根苗。将天正众多神将来雕,摆列着香案,供养着容貌。每日逐朝,记在心苗。办着一片虔心把香烧,将恁那恩来报。


[size=10.5pt](天王云)着风、云、雷、雨四员神将,送此女子还于本国者。

[size=10.5pt]10



此处孙悟空之形象做派与《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的白猿精形成互文,显见受到相关故事的影响。元明杂剧《时真人四圣锁白猿》述猿妖烟霞大圣乘古杭城商人沈璧外出经商,化成其模样,占其妻室财产,而后被时真人以法术制服。凌蒙初《初刻拍案惊奇》中《会骸山大士诛邪》叙被摄民女为不免污辱暗祷观世音以获其相助得解救,果得其所愿。明安遇时编纂《百家公案》第五十一回《包公智捉白猴精》述周知县庆玉偕同家眷赴任,路经申阳岭,是夜周知县夫人不翼而飞,求助于包公。包公获知猿妖洞穴,除妖救妇。等等,此类故事可视为猿猴攫妇故事类型在通俗白话叙事文学中的各种变体。






二、

猿猴攫妇叙事中的猿形象




从简短的猿玃的记录中可知,猿之意象在最初阶段是带有神秘色彩且长寿的。汉董仲舒《春秋繁露




循天之道》载:



鹤之所以寿者,无宛气于中,是故食冰。猿之所以寿者,好引其末,是故气四越。

”11

葛洪《抱朴子




对俗》有载:



猕猴寿八百岁变为猿,猿寿五百岁变为玃。玃寿千岁。

”12

古人对猿的认知是猿为一长寿的动物,且善于采纳自然之气。不过在猿猴攫妇的故事记录中,猿形象被赋予了神秘性。他们手段高明,善



别男女气臭



,轻而易举地攫摄女子并作其家室,且能让女子



意亦迷惑,不复思归



。这些记录折射出对猿的形象及生活样态的未知和畏惧心理,存留着原始巫术的印记和动物崇拜的色彩。





随着猿猴攫妇故事的文学要素大大增加,唐传奇中的猿猴形象不仅形象清晰,甚至有了人的性情,成为较为完整的



人物



叙述的对象。《补江总白猿传》中,白猿被叙写为一个风流倜傥的



美髯丈夫



,它除了拥有一个俊朗外貌形象外,同时也拥有幻化无形的神通和预知未来的能力,



今岁木叶之初,忽怆然曰:



吾为山神所诉,将得死罪。亦求护之于众灵,庶几可免。



前月哉生魄,石瞪生火,焚其简书,怅然自失曰:



吾已千岁而无子。今有子,死期至矣。

’”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猿猴攫妇之举,更强调了食色的特性——并非仅只攫走欧阳纥之妻,而是洞中



妇人三十辈皆绝其色,久者至十年







夜就诸床嬲戏,一夕皆周,未尝





,与之前攫妇行为异闻化的叙事不同,《白猿传》中的主角——白猿享受于美食美色,而这又与好读书,



所居常读木简,字若符篆,了不可识







言语淹详,华旨会利



,体现白猿有才情的一面,两者相得益彰,显示出唐传奇笔下之白猿形象的人间色彩更浓。





白话通俗小说《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的申阳公可以视作《补江总白猿传》之白猿形象的进一步发展,除了形象更为鲜明之外,

白猿进一步妖魔化和家族化了,成为道教所构拟的超自然世界中的反面角色。





[size=10.5pt]且说梅岭之北有一洞,名曰申阳洞,洞中有一怪,号曰白申公,乃猢狲精也。弟兄三人:一个是通天大圣,一个是弥天大圣,一个是齐天大圣。小妹便是泗洲圣母。这齐天大圣神通广大,变化多端,能降各洞山魈,管领诸山猛兽,兴妖作法,摄偷可意佳人,啸月吟风,醉饮非凡美酒,与天地齐休,日月同长。这齐天大圣在洞中观见岭下轿中抬着一个佳人,娇嫩如花似玉,意欲娶他,乃唤山神分付:

[size=10.5pt]“

[size=10.5pt]听吾号令,便化客店,你做小二哥,我做店主人。他必到此店投宿,更深夜静,摄此妇人入洞中。

[size=10.5pt]”

[size=10.5pt]山神听令,化作一店,申阳公变作店主,坐在店中。

13





值得注意的是,白猿精不再是独自存在、独自活动的精灵,而是兄弟姐妹四人,且各个名号响亮——齐天大圣、弥天大圣、通天大圣、泗州圣母,抛开其神话色彩,这一形象趋近民间江湖叙事中占山为王的绿林山贼。且故事的主要矛盾不再是攫夺和夺回,道士降妖成为决定故事走向的关键因素,由此亦可见宗教化叙事语言对于猿猴攫妇故事的渗透和影响。由此以还,大圣家族化的猿猴攫妇故事遂成为主流,典型如明杂剧《

时真人四圣锁白猿》以及杂剧《西游记》中的通天大圣之出身故事等。











三、猿猴攫妇叙事中文学因素之演进轨迹




初期的猿猴攫妇故事,主要以异闻实录的形式存在,细节描写不多,情节结构的复杂性也不高。见于记载奇闻逸事、琐闻杂事、神仙方术等内容的笔记小说,如《博物志》《搜神记》等。





至《补江总白猿传》,开始以虚幻夸张、离奇曲折的手法叙写,叙事便已由简短单纯的志怪故事片段发展成人物性格鲜明、情节结构完整的文言小说。

作者将猿猴攫妇情节附会至真实的历史人物欧阳纥,将故事嵌入历史框架,营造真实感,

大幅增加有关人物形象的内容叙写。此外,故事架构有因有果,有始有终,围绕着攫夺和夺回这一核心展开。叙事逻辑清楚,叙事元素完整。自欧阳纥的妻子被摄失踪,至寻回团聚,情节一步一步演进,曲折发展,引人入胜。有别于魏晋实录的第一人称叙事,小说开始采用第三人称叙事方式,借由主人公对自身将来的无数未知,增添故事的可读性。善于运用了伏笔的技巧,故事一开始,欧阳纥便被部将告知



地有神,善窃少女



,因此严谨防范,采取万全措施,却仍无济于事。在寻获洞穴之时,众妇让他准备



美酒两斛,食犬十头,麻数十斤,当相与谋杀





,却并未说明其用意,而是随着欧阳纥如期赴约,这些准备派上用场时,才显现出这些东西的真正用途。以上种种叙事手法和技巧的出现,证明这一小说

前相较,

有了明显的文学创作的自觉意识。





猿猴攫妇故事在唐《补江总白猿传》达到定型,在此之后故事产生了不同的风貌,笔记、话本、传奇等都有所流传。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记》的故事建立在此基础之上;《老猿窃妇人》便是《补江总白猿传》缩减版的志怪笔记;传奇体《剪灯新话·申阳洞记》跳过了《陈巡检梅岭失妻记》的继承,而直接就《补江总白猿传》进行改写,等等。





在文学性上有进一步突破的,乃是宋元话本《陈巡检梅岭失妻记》,首先作为话本,叙事受通俗化、民间化主导,更强调文学的娱乐性,这导致《陈巡检梅岭失妻记》的情节在曲折性、反复性上大大增强了,在攫夺、夺回的主线外,叙事还增加了信道与考验,猿猴听法与谈经、妇人受难守节等旁线,文本内容的容扩度、矛盾的张力营造,也远远超过了《补江总白猿传》。其次是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得以深入,如果说《补江总白猿传》里受难的妇人除了貌美之外,无甚面目,至《失妻记》,女性形象获得了更多的关注,陈巡检的妻子不仅有了名字张如春,而且通过受难时贞洁的考验,反衬出其外表柔弱,内心刚烈的人物形象,如金莲、牡丹二人再三劝说如春时,如春的态度却是坚决的



强要奴家云雨,绝不依随,只求快死,以表我贞洁。古云:



烈女不更二夫。



奴今宁死而不受辱!



等。其面目清晰、性格勾画之具体,甚至超过了第一正面人物陈巡检。






四、猿猴攫妇叙事中之宗教影响




唐之前猿猴攫妇叙事中攫夺妇女的目的乃在食色,是动物的本能,以满足自己的兽欲。从汉代画像石的攫妇过程可见,它们是铤而走险,冒着被刺死的危险的。而到了唐传奇《补江总白猿传》中,猿猴攫妇除了满足欲望外,已有长生修炼的意图,“又捕采唯止其身,更无党类”,“夜就诸床嬲戏,一夕皆周,未尝寐”,所谓“捕采”,即是御女、摄生的房中术

。类似的还见于

《稽神录




老猿窃妇》中,其中的记载也明确地说出猿猴攫妇的目的是



容彭之术





可见这一时期猿猴攫妇叙事与当时长生修炼存在一定关联。尽管被后来的正统

道教视作旁门左道,房中御女行气之术的最终目标,亦为养生保命,以求长生不老。葛洪《抱朴子




释滞》载:





欲求神仙,唯当得其至要,至要者在于宝精行炁,服一大药便足,亦不用多也。

……

虽云行炁,而行炁有数法焉。虽曰房中,而房中之术,近有百馀事焉。虽言服药,而服药之方,略有千条焉。

……

故行炁或可以治百病,或可以入瘟疫,或可以禁蛇虎,或可以止疮血,或可以居水中,或可以行水上,或可以辟饥渴,或可以延年命。

15



《补江总白猿传》中对白猿的描述为



遍身白毛,长数寸



,并透露



吾意千岁而无子



,这与长生保命的修炼思想目的一致。由此可探窥白猿攫妇的目的,无论攫妇、白练运气或服丹,皆为修炼。道教养生术在唐代受到了推崇,使其在民间广泛传播,白猿攫妇的故事情节受其影响有了新的发展,故事核心由抢婚繁衍后代转而成为行房中术之修炼。这导致猿猴由异兽一变为妖,其形象俊美而具有仙道之气。与之相关,白猿



所居常读木简,字若符篆,了不可识



。白猿又与



天书



意象产生了关联。白猿所读的书,应可作修炼法术的秘经。这一叙事要素影响到后来的文学叙事,尤其在明清小说中几成一固定模式,如《英烈传》中,白猿向刘伯温讲述他在洞中所发现的四卷兵书的来源;《平妖传》中,讲述了九天玄女徒弟白猿和天书的关系;《孙庞斗志演义》中,白猿为报孙膑之情,把鬼谷所藏天书三卷授予他等等。可见由白猿攫妇主题故事中的天书意象,对后来的故事情节有着很深的影响。





宋以降进入了三教合一的时代,道教和佛教不仅互相往来,在教义教理上也相互融通,深刻地影响着社会、文化。《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便可见明显的痕迹。首先是道教,陈巡检



一心向善,常好斋供僧道



,故得大罗仙界紫阳真人派遣一道童随行护送。



紫阳真人



即道教金丹派南宗之祖张伯瑞,字平叔,号紫阳,北宋时人。虽遭夫妻离散之难,但靠着自己对道教的信念,通过了信心考验,最后借助紫阳真人的法术降服猿妖,夫妻二人得以团聚。除了道教的痕迹,《陈巡检梅岭失妻记》中还处处见到佛教的影子,特别是故事中叙写了一个不成功的猿猴听经故事,其本事当与杂剧《龙济山野猿听经》之本事同源,小说中白猿经常到红莲寺去听经,也向长老苦诉



无能断除爱欲,只为色心迷恋本性



的烦恼,然经长老规劝尝为其解脱,却仍无法得解。白猿虽然修炼佛法,但佛法却无力以其精妙奥义来使之改邪归正,最终却是降服于道教的法术之下。这略带讽刺意味的听经猿故事,折射出的却是佛道争衡时代下的抑佛扬道的向道之心。





总之,猿猴攫妇的故事从初始的民间异闻之记录,经过文人的小说叙写,到后来注入了宗教元素。在这漫长的故事演变当中,无论是猿的形象上,还是攫妇的主题上,都有着不同的审美趣味,而其思想内涵亦有着不同程度的变化。故事情节逐渐趋于丰富化、多元化、通俗化,成为了一个文化意蕴丰富的故事类型。而这一故事主题也影响了其他叙事文学的创作,包括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中的



齐天大圣



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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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曙注:《春秋繁露》卷十六,中华书局,

1975

年,第

564

页。





12



[





葛洪:《抱朴子内篇》内篇卷三,中华书局,

1985

年,第

11

页。





13



[





洪楩编,谭正璧校注:《清平山堂话本》卷三,古典文学出版社,

1957

年,第

125

页。





14



[





瞿佑:《剪灯新话》,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1

年,第

66

页。





15



[





葛洪:



抱朴子内篇校释





中华书局



1985

年,第

149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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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综述一下目前相关主题文本研究现状。

[severinel 于 2020/3/10 9:09:54 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