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燕 | 《列异传》辑校研究综述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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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春燕 | 《列异传》辑校研究综述与展望
《列异传》辑校研究综述与展望


李春燕


摘要:《列异传》亡于宋代,鲁迅《古小说钩沉》辑得五十则,为目前权威辑本。百余年间的《列异传》辑校研究,以王国良《列异传研究》、日本学者富永一登《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校释——<列异传>》、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辑释》为代表,李剑锋、赵章超、谢政伟、朱成华诸学者在辑佚、校勘方面均有贡献。在“钩沉本”“校释本”的基础上,全面吸纳有价值的辑校成果,“全汉魏晋南北朝小说辑校笺证”项目将推出一个最新的《列异传》整理本。

关键词:《列异传》;钩沉本;校释本;辑校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全汉魏晋南北朝小说辑校笺证”,项目编号:17ZDA251


作者简介:李春燕(1981—),女,文学博士,枣庄学院文学院,讲师,山东枣庄277100。



《列异传》是魏晋时期的一部志怪小说集,原书亡佚,内容散见于《水经注》《齐民要术》《三国志》裴松之注,《文选》李善注,《后汉书》李贤注,《北堂书钞》《艺文类聚》《初学记》《太平广记》《太平御览》等古注类书中。

《列异传》辑校指对《列异传》佚文的辑录、校订与校勘,鲁迅《古小说钩沉》辑得佚文五十则,此后百余年间的计较研究,以王国良《列异传研究》、日本学者富永一登《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校释——<列异传>》和李剑国的《唐前志怪小说辑释》为代表,李剑锋、赵章超、谢政伟、朱成华诸学者在辑佚、校勘方面均有贡献。在“钩沉本”“校释本”基础上,全面吸纳有价值的辑校成果,“全汉魏晋南北朝小说辑校笺证”项目将推出一个最新的《列异传》整理本。


一、《列异传》的现存整理本

《列异传》原书亡于宋代,辑佚工作始于民国吴曾祺,其《旧小说》甲集中收佚文七则,分别是“泰山黄原”“何文”“彭城男子”“栾候”“谈生”“宋定伯”“公孙达” ,其中“泰山黄原”为误收,已被李剑国指出 。鲁迅《古小说钩沉》辑佚五十则,是《列异传》的第一个权威辑本,以之为底本的整理本有郑学弢的“校注本”和日本学者富永一登的“校释本”。

(一)“钩沉本”《列异传》

鲁迅辑录的《古小说钩沉》收《列异传》佚文五十则,此为“钩沉本”,是现存《列异传》的权威辑本。

《钩沉》为鲁迅先生遗留的稿本,完成于1909年秋至1911年底,最早被1938年出版的《鲁迅全集》收入第八卷,1948、1973及2012年出版的《鲁迅全集》均收录。除《鲁迅全集》本外,《钩沉》还有单行本和丛编本。195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单行本《钩沉》中,《列异传》内容如下:

1黄帝葬桥山,2陈宝祠,3陈仓祠,4怒特祠,5旄头骑,6三王冢,7魏无忌,8鲁少千,9公孙达,10栾候,11鲜于冀,12寿光侯,13鹄奔亭,14鲍宣,15费长房劾魅,16费长房使神,17费长房缩地,18冯夫人,19蒋子文,20胡母班,21度索君,22华歆,23蒋济,24刘卓,25邓卓,26汤蕤,27何文,28宗定伯,29傅尚书,30鄱阳彭姓,31营陵道人,32史均,33弦超,34王方平,35东海君,36麻姑,37蔡经,38庐江太守,39石侯祠,40谈生,41蔡支,42丁伯昭,43刘伯夷,44江严,45彭城男子,46王臣,47王周南,48望夫石,49庐山野鹅,50老子西游

丛编本《钩沉》,指199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鲁迅辑录古籍丛编》卷一所收《古小说钩沉》。此本繁体竖排,以1938年的《鲁迅全集》为底本,并据鲁迅手稿及大量相关文献进行校勘,虽未出校记,仍可见学术功力,质量上佳,是目前最为通行的版本,学者多据之对《钩沉》进行校勘工作。此本第三集收《列异传》,在条目上,将第3则小字处理列在第2则后,并为“陈宝祠”条 。

(二)1988年的“校注本”《列异传》

1988年,郑学弢校注的《列异传等五种》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是为《列异传》的“校注本”。此本立意古代小说的普及,简体横排,整理《列异传》文字,为各篇命名,并加注释,是《列异传》的编辑注释本。

“校注本”以“钩沉本”为底本,辑佚一则。在条目处理上,它将“钩沉本”第2、3则合并为“陈宝祠”列为第1篇,第15-17合称“费长房三则”,34、35合称“陈节方二则”,36、37并称“蔡经二则”,故目录中共有46篇。“校注本”改变了“钩沉本”的文字排列顺序,第29篇“黄帝剑舄”即“钩沉本”之“黄帝葬桥山”条,郑氏判其为误辑,在文后说明:“《御览》卷六九七引《列仙传》,《古小说钩沉》采入《列异传》。今据《钩沉》附录于《列异传》所记神仙故事之末。” 第42篇为新辑的“韩凭夫妇”条:

宋康王埋韩凭夫妇,宿夕文梓生。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交颈,音声感人。〔《艺文类聚》卷九十二〕

“校注本”文字不守“钩沉本”底本,往往是连缀几条异文进行整理。注释中以名物、典故及意义疏通为主,偶及校勘,如“鹄奔亭”“冯夫人”“汤圣卿”“邓卓”“狸髡”等篇。

(三)1994年的“校释本”《列异传》

日本学者富永一登的《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校释——<列异传>》,刊于《广岛大学文学部纪要》第五四卷特辑号二,是为“校释本”。此本原文为日文,久不为国内学界所知,是对《列异传》校勘用力最多的本子。

“校释本”以1948年第三版《鲁迅全集》第八卷《古小说钩沉》所收《列异传》为底本,参照鲁迅手稿本等4种文本,使用18种古籍,27种相关研究文献,在校勘方面用力颇勤,其“校异”部分成果尤为卓著,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富永教授致力于六朝小说研究,尚有《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校释——<幽明录>》《鲁迅辑<古小说钩沉>校释——祖台之<志怪>》等研究成果。           

“校释本”为《列异传》增加“韩冯夫妇”“张叔高”两则佚文,并认为“黄帝葬桥山”“老子西游”二则为“钩沉本”误辑。在文本操作上,“校释本”严守“钩沉本”的条目排列顺序,为条目加数字序号,将判为误辑二则留在原位,不入序列,并在文前加※号提示;新辑条目排在文本最后,标为第48、49则,“张叔高”条首次被列入《列异传》整理本,特录如下:

桂阳太守张叔髙,家居鄢陵。里中有树,大十围。遣客斫之。树大血出,客惊怖。叔髙曰:“树老汁赤耳。”斫之,血大流出,空处有一白头翁出走。髙以刀斫杀之。所谓木石怪、夔蝄蜽乎。〔御览八百八十六〕

“校释本”的辑校工作态度严谨,校勘成就卓著,但“老子西游”条判断失误,暴露出校勘所用文献不足的问题。富永以中华书局标点本《史记》卷六十三《老子韩非列传第三集解》注“老子西游”出《列仙传》,判“钩沉本”误辑。考清乾隆四十七年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史记》,卷六十三《老庄申韩列传第三》“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后有“集解骃案”引《列仙传》,再引《列异传》:“又按《列异传》:‘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其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 南宋黄善夫刻本《史记》卷六十一《老子伯夷列传第一》“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后有小字注,引《列仙传》后又引《列异传》“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也” ,文字略有差异。

“老子西游”条出《列异传》的文献证据,还有《庾子山集注》卷三、卷四,《笺注骆临海集》卷二,《李太白诗集注》卷十五,《玉溪生诗详注》卷三,《樊南文集补编》卷十一,《胼志》卷十六,《春秋战国异辞》卷二,《佩文韵府》卷十五等。

二、《列异传》辑校研究论文、论著

《列异传》的辑校整理工作,离不开学者的研究成果。“校释本”所列的参考文献,除“校注本”之外,还有王国良的《列异传研究》、李剑国的《唐前志怪小说辑释》等。《列异传》在辑佚、校订、校勘方面的研究成果丰富,特作综述。

(一)针对“钩沉本”的辑校研究

《列异传》的专题研究论文,最早的是台湾学者王国良《列异传研究》。论文主要包括撰者考、卷本考、内容考、影响考四个部分,在“内容考”中,王氏指出:“周氏当年所能见到的古注或类书,既不够多,也不够好,难免有遗漏或错误的地方。今日印刷事业发达,图书馆设备完善,正能提供有利的条件,重新检视前人辑佚的成果;然后根据正确而完整的资料,再做进一步的探究工作。” 为此,他专作“钩沉本列异传之检讨”,对“钩沉本”所列《列异传》条目进行

文献考查,得出“目前可确知属于列异传者共有四十四事”的结论 ,具体而言:

1. 应删除者:“黄帝葬桥山”“鄱阳彭姓”;

2. 应增补者:张叔高、韩凭夫妇;

3. 应合并者:第2、3则陈宝祠,第4、5则怒特祠,第15-17则费长房,第24、25则刘卓,第36、37则蔡经。

列举《列异传》条目时,王氏将“钩沉本”中的“冯夫人”“邓卓”“刘伯夷”条,分别写作“冯贵人” ,“刘卓” ,“郅伯夷” ,无意间做了校勘工作。

大陆学者谢政伟、朱成华对《列异传》进行条目校勘,有论文五篇,针对的文本是199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丛编本《钩沉》,主要结论如下:

1.“鲜于冀”条,“商”为“啇”等共四处勘误,见朱成华《<古小说钩沉•列异传>校勘商兑二则》(《鲁迅研究月刊》,2011年第8期)。

2.“冯夫人”条,“夫人”为“贵人”之误等共三处勘误,见谢政伟、陈昌云《鲁迅<古小说钩沉>校误十四则》(《德州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

3.“邓卓”条,“邓卓”为“刘卓”之误,见谢政伟、陈珂《鲁迅<古小说钩沉>校勘记》(《嘉兴学院学报》,2012年第5期)。

4.“史均”条,“史均”为“史姁”之误,见谢政伟、陈珂《鲁迅<古小说钩沉>校勘记》(《嘉兴学院学报》,2012年第5期)。

5.“王方平”条,“戴卓”应作“车载”,见朱成华《<古小说钩沉•列异传>校勘商兑二则》(《鲁迅研究月刊》,2011年第8期)。

6.“石侯祠”条,“豫宁”为“豫章”之误,见谢政伟《<古小说钩沉>异文考辨五则》,(《鲁迅研究月刊》,2018年第1期)。

7.“刘伯夷”条,“刘伯夷”为“郅伯夷”之误,见谢政伟《鲁迅<古小说钩沉>校勘二则》(《鲁迅研究月刊》,2010年第4期)。

(二)李剑国的《列异传》辑校研究

李剑国的专著《唐前志怪小说史》(初版于1984年,于2005、2011年有两版修订本)《唐前志怪小说辑释》(下简称《辑释》,初版于1986年,2011年有修订本)中涉及《列异传》辑校研究,二作在二十余年间不断修订,表现出著者对《列异传》研究的持续关注。

初版的《唐前志怪小说史》,第五章魏晋志怪小说,第一节《列异传》和西晋小说,(一)曹丕《列异传》,用九页篇幅介绍《列异传》的辑佚、著录、作者及内容,引“三王冢”“望夫石”“鹄奔亭”“谈生”“宗定伯”“蒋济亡儿”等六条“钩沉本”文字,校勘三处,并首次提出“‘韩冯夫妇’见引于《艺文类聚》卷九二,《钩沉》漏收” 。

《唐前志怪小说史》修订本的《列异传》部分,李先生肯定“钩沉本”的辑佚成果,在“鲁迅《古小说钩沉》辑五十则”后补充“相当完备,但还存在一些漏辑、误辑的问题” ,并于注释中指出“黄帝葬桥山”“江岩”“鄱阳彭姓”三条为“钩沉本”误辑,“韩冯夫妇”“张叔高”二条漏辑:

其中“黄帝葬桥山”条辑自《太平御览》卷六九七,宋本《御览》作《列仙传》,今见卷上,鲁迅所据殆清鲍崇城刻本,仙字讹作异字,故误辑,宜删。“江岩”条辑自《太平广记》卷四〇一,然据宋潜说友《咸淳临安志》卷八八《祥异》所引《梁元帝记》称“昔宋人江岩”,则《列异传》不当有此事。乃《录异传》之讹,《古小说钩沉》据《御览》卷八〇五、《事类赋注》卷九辑入《录异传》。“鄱阳彭姓”条辑自《御览》卷八八八,然《初学记》卷二九、《御览》卷九〇六、《广记》卷四四三并引作《异苑》,且《广记》作晋咸康,乃东晋成帝年号。此二条亦宜删。《艺文类聚》卷九二引“韩冯夫妇”,《御览》八八六引“张叔高”,均漏辑,应补。

与初版不同,《唐前志怪小说史》的两个修订本中,《列异传》引文七则均用其自辑的《辑释》中文字。

1986年版的《辑释》为《列异传》辑录八则故事,拟标题为:三王冢、望夫石、谈生、蒋济亡儿、张奋宅、宋定伯、鲍宣、蔡支。《辑释》以“以搜佚补阙,校伪释疑,考辨异同,分析源流为旨” ,《列异传》佚文以“钩沉本”为参照,广引古注类书中的相关资料,文献详实,考订严密,校勘、注释工作都极见功力。

在2011年版的《辑释》修订本中,李先生将《列异传》作者由曹丕改为曹丕、张华;在内容上,将初版辑录的八则故事变为七则,原“三王冢”条置于《搜神记》中,并把原标题为“宋定伯”“鲍宣”二则改题为“宗定伯”“鲍子都” ,表现出不断进取、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这也证明了《列异传》内容校订、校勘工作的必要性,这七则之外的《列异传》文字,更迫切需要有学者开展精细严格的辑校工作。

上述研究成果之外,李剑锋、赵章超的《列异传》辑佚工作,也有不少收获。李剑锋《唐前小说史料研究》(山东教育出版社,2016年版)中86-88页为《列异传》研究资料,列出“钩沉本”之外的四则佚文,分别是“韩凭夫妇”“赤光入祠”“张叔高”和“楚有铁柱”。赵章超《汉魏至唐五代佚文辑证》(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325-326页为《列异传》异文辑证,列佚文三则,分别是“乌鹊歌”“流沙之西”和“朱亥视虎”。以上七则是《列异传》的新辑条目,笔者将在下一部分对之进行文献考辨。

三、《列异传》新辑条目考辨

  《古小说钩沉》的完成,至今已有百年之久。这一百多年间,《列异传》的辑佚工作成果仅有七则,这一方面证明鲁迅的辑佚工作成果卓著,也表明了辑佚工作的推进之难。古小说辑佚的难度,在于异文甚多。“韩凭夫妇”条出现在李剑国、王国良、郑学弢、富永一登诸学者的辑校著作中,“张叔高”条无异文,也得到了较广泛的认可。剩余五则,是佚文,还是异文,需要做进一步的文献辨析。

(一)李剑锋辑佚二则文献考查

1.
“汉宣帝祀五畤,时有赤光,长十余丈,从雉城来入祠中。”

本则据明陈禹谟补注四库本《北堂书钞》卷八九辑出,李氏在注释考其为“陈宝祠”条异文。

光绪十四年刊孔氏三十三年万卷堂影钞本《北堂书钞》引作:“陈仓祠,时有赤光,长十余丈,从雉城来入陈仓祠中,有音声如雄雉。”后有孔广陶案语李氏未引,更能说明此则是“陈宝祠”的异文。特引如下:“今案《类聚》九十引《列异传》,‘城’作‘县’,无‘音’字,陈本脱‘有音’句。”

2.
“楚有铁柱。”

本则李氏据明董说撰《七国考》卷四“秦殿”条注辑出,无前后文,亦未详考。《七国考》卷四“秦殿”条:

《荆轲传》:“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器。”又《燕丹子》云:“荆轲至秦,殿上展图,荆轲拔匕首,擿秦王,决耳入铜柱,火出。”余又按:各国宫室,魏有丹衣柱,赵晋阳宫铜柱,秦殿铜柱,并见本国《宫室考》。楚有铁柱,见《列异传》。

由此知,“楚有铁柱”可能并非直接引用,而是作者读书印象式的转述。考《列异传》中提及楚国宫廷事,仅“三王冢”“鲁少千”条,但今所见文本均未涉及楚国宫室情况。关于楚国宫殿铁柱事,李剑国《唐前志怪小说辑释》中“三王冢”条后辑录干将故事相关文献,提及两则材料,可知“楚有铁柱”乃《七国考》作者董说的转述。

一则标明引自《烈子传》,见《分门集注杜工部诗》卷十五《前出塞九首》其八“雄剑四五动”句后的杜修可注:“楚王夫人常于夏纳凉而抱铁柱,心有所感,遂怀孕,后产一铁。楚王命镆铘铸此精为双剑,三年乃成。”

第二则标明引自《孝子传》,出自金王朋寿《增广分门类林杂说》卷一孝行篇:“楚王夫人尝于夏取凉而抱铁柱,心有所感,遂怀孕。后产一铁。楚王命莫邪铸此铁为双剑,三年乃成。”

两条所记内容大同小异,由楚王夫人取凉抱铁柱而推测“楚有铁柱”,《七国考》认为出自《列异传》,排除董说记忆失误的情况,此条文献可视作“三王冢”条的异文,以楚王夫人抱铁柱有感,怀孕生铁的异闻,补充干将铸剑的铁之来源,符合《列异传》“序鬼物奇怪之事”的特点。

(二)赵章超辑佚三则文献考查:

1.“乌鹊歌”条,赵氏考为“韩凭夫妇”条的异文。

《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引清华希闵撰《广事类赋》卷十八闺阁部节妇类“伤心乌雀之诗”注:“《列异志》:韩凭为宋康王舍人,妻何氏美,王欲夺之,乃捕舍人。何氏作乌鹊歌以见志,其词云:‘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自高飞,罗当奈何?’俄而凭自杀,妻与王登台,遂投台下而死。遗书于带,愿以尸与凭合葬。王怒,使人埋之,冢相望也。宿昔,有文梓生于二冢,旬日而大,合抱屈曲,体相连接,根交于下。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交颈悲鸣。宋人悲之,号其木曰相思树。” 《广事类赋》卷三十四飞禽部鸳鸯类“韩凭埋处”注亦载,文字略有差异,可为此条补充。

《广事类赋》版本有二,一是清乾隆锡山剑光阁刻本,其中有作者康熙三十八年的序,一是乾隆二十九年华希闳的《重订广事类赋》本。剑光阁刻本卷十八注出《九域志》,非《列异传》查《九域志》,亦不见此条;卷三十四飞禽部鸳鸯类“韩凭埋处”注出《列异志》。华希闳重订本二处皆注出《列异志》。赵氏辑录此则是根据重订本。

2.“又云与老子俱之流沙之西,不知所终。”

《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引清胡夏客撰《谷水集》卷十四《老子出关图》诗尾联“世汙自有人清静,真气曾看紫半天”,诗后注:“《列异传》云:老子西游,关令尹喜望见有紫气浮关,而老子果乘青牛而过。又云与老子俱之流沙之西,不知所终。” 赵氏仅辑此句,而“与老子俱之流沙之西”的主人公是关令尹喜,故不能单独成立,该则文献只能作为“老子西游”条的补充。

3.
“秦召公子无忌,无忌不行,使朱亥奉璧一双。秦王大怒,将朱亥着虎圈中。亥瞋目视虎,眦裂血出溅虎,虎终不敢动。”

此条不见“钩沉”“校注”“校释”诸本,《汉魏至唐五代小说佚文辑证》辑自《太平御览》卷八百六。此则引文出处仅《御览》八百六作《列异传》,《御览》四三六、四八三、八九一均作《列士传》,《庾开府集笺注》卷四等亦作《列士传》。朱亥事或为先入《列士传》,又入《列异传》。《列异传》取材《列士传》的条目还有“三王冢”“魏无忌”条。


综上分析,近百余年间,学者对《列异传》的辑校研究建立在“钩沉本”基础之上,而对“钩沉本”进行整体研究的“校释本”,距今已有24年的历史。此间,《列异传》研究在辑佚、条目判断、异文发现及校勘方面均有突破,因此,亟需一个可以吸纳《列异传》最新辑校研究成果的整理本出现。宁稼雨教授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全汉魏晋南北朝小说辑校笺证”,正是以此为目标展开《列异传》辑校整理工作的。建立在充分收集、吸纳国内外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我们期待,《列异传辑校笺证》成为继“钩沉本”之后的权威整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