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部作业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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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7 20:23:59
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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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部作业3
本作业考察《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总目》(以下简称《汉志》《隋志》《总目》)中子部文献的著录情况。其基本数据是:

《汉志》诸子略:儒、道、阴阳、法、名、墨、纵横、杂、农、小说十家。又,兵书略有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四家,近似于后世的兵家。数术略有天文、历谱、五行、蓍龟、杂占、形法六家,近似于后世的天文、历数、五行、数术各家。方技略有医经、经方、房中、神仙四家,即后世的医家。但,如果严格算来,《汉志》的子部只能说是十家。

《隋志》子部:儒家、道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兵家、天文、 历数、五行、医方,十四类。

《总目》子部:儒、兵、法、农、医、天文算法(推步、算书)、术数(数学、占侯、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杂技术)、艺术(书画、琴谱、纂刻、杂技)、谱录(器物、食谱、草木鸟兽虫鱼)、杂家(杂学、杂考、杂品、杂纂、杂编)、类书、小说(杂事、异闻、琐语)、释、道,共十四类。

三目中子部文献分类的发展恰好是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从《汉志》到《隋志》。产生如下的变化:

第一,《隋志》子部实际上是《汉志》诸子、兵书、数术、方技四略的合并。因此,类目中增加了兵家、天文、历数、五行、医方五类。这个分类方式始于《中经新簿》之乙部,著录“古诸子家、近世子家、兵书、兵家、术数”。而期间虽然《七志》、《七录》并不沿用,但随着《隋志》的奠定,基本上就成型。换言之,作为区别于六分或七分法中的子部,四部之子部是合并《汉志》诸子、兵书、数术、方技四略而成的新的子部。那么,探讨这个变化,就需要首先分析两书子部范围的不同。

《庄子.天下》、《荀子.非十二子》是早期讨论“诸子之学”的论文。在这个时期,很少谈及流派问题,而是以单人学者作为讨论的对象。这个很好理解,因为“子”最初就是“先生”的意思。此后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指》,论及阴阳、墨、儒、名、法、道德六家,明确提及家数。其中说“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指出六家都是为了政治治理而存在的。至刘向歆父子校书後,“诸子”最终定型于《汉志》。《汉志》序指出:“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皆起于王道既微,诸侯力政,时君世主,好恶殊方,是以九家之术蜂出并作,并各列一端,崇其所善,以此弛说,取合诸侯,其言虽殊,辟犹水火,相灭亦相生也。”这个见解与《论六家要指》是非常接近的。又说“今异家者各推所长,穷知究虑,以明其指,虽有蔽短,合其要归,亦《六经》之支与流裔。”认为诸子之学虽然有短长,但都合乎经。“若能修六艺之术。而观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长,则可以通万方之略矣。”子与经的配合就在于政治思想和学术思想的上面。《六艺略》说:“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明者着见,故无训也;《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故曰“《易》不可见,则乾坤或几乎息矣”,言与天地为终始也。至于五学,世有变改,犹五行之更用事焉。”就是说合乎儒家正统的教化的意思。经学具有神圣性,是官方的意识形态。诸子虽然不具备这样崇高的地位,但大抵也是要依附经学的。在这个基础上,出现了诸子略。而《兵书略》则说:“兵家者,盖出古司马之职,王官之武备也。《洪范》八政,八曰师。孔子曰为国者“足食足兵”,“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明兵之重也。《易》曰“古者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其用上矣。后世燿金为刃,割革为甲,器械甚备。下及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在这里就只提及兵在战争中的实用地位,与国家治理没有什么关系了。此外两类也大抵类似,无关学术思想,所以不算作子。

但到了四部的体系中,就需要进一步合并。合并的结果是将兵书、数术、方技这些书都算成子部。《隋志》说:“易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儒、道、小说,圣人之教也,而有所偏.兵及医方,圣人之政也,所施各异。世之治也,列在众职,下至衰乱,官失其守。或以其业游说诸侯,各崇所习,若使总而不遗,折之中道,亦可以兴化致治者矣。汉书有诸子、兵书、数术、方伎之略,今合之,为十四种,谓之子部。”这里没有特别解释,好像是单纯为了方便的缘故,但可能值得深入挖掘。比如兵书的归入子书。除上文所引外,《隋志》称阮孝绪《七录》“三曰子兵录,纪子书、兵书”,证明这种分法是比较受到统一赞同的。何以如此呢?恐怕与兵家书具有思想性相关。比如《孙子兵法》就具有很深刻的哲理。其中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被认为合乎朴素的辩证法。即使不抬到这样高的地位,至少可以与道家思想相提并论、互相参考。此外如西方许多学者将《孙子兵法》与克劳赛维茨的《战争论》相提并论,认为这是一部军事理论著作,中国学者近年也往往引用。既然具有哲学思想的成分,当然可以算成子部。这是分类体系的大变化。

第二,《隋志》删去了《汉志》有的阴阳家一类。汉人对阴阳家是很重视的。《论六家要旨》云:“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将阴阳家排在第一位论述,可见重视,并指出“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汉志》云:“ 阴阳家者流,盖出于羲和之官,敬顺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时,此其所长也。及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著录二十一家,三百六十九篇。这里虽然批评了“拘者为之,则牵于禁忌,泥于小数,舍人事而任鬼神。”但总体上也是比较赞许的,认同其重要地位。此外,先秦汉诸子著作如《吕氏春秋》、《管子》、《庄子》、《春秋繁露》等均或多或少受到阴阳家的影响。如邹衍提出了“大九州说”,认为“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这种见解影响很大,秦始皇就“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 《史记·秦始皇本纪》]。阴阳、方术、谶纬、灾异等词语,成为汉代文化的重要关键词。但此后学术发展,这种封建迷信不再受到人们重视,著作也逐渐消亡,《汉志》著录书籍今皆亡佚。《隋志》将其归纳入《五行类》。《隋志》称:“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五常之形气者也.在天为五星,在人为五藏,在目为五色,在耳为五音,在口为五味,在鼻为五臭.在上则出气施变,在下则养人不倦.故传曰,天生五材,废一不可.是以圣人推其终始,以通神明之变,为卜筮以考其吉凶,占百事以观於来物,形法以辨其贵贱.周官则分在保章、冯相、卜师、筮人、占梦,而太史之职,实司总之.小数者才得其十二,便以细事相乱,以惑於世.”共著录二百七十二部,合一千二十二卷。数量看上去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数术类的书籍,符合阴阳家的书是很少的。至《总目》术数中下设“数学、占候、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杂技术六属”,彻底将阴阳家的地位鄙弃到极点,这是因为《总目》只著录官方认为优秀的典籍,其产生的背景是朴学,反对谶纬诞妄,阴阳家也在其中。而阴阳家也从一种学术流派,变成了完全的封建迷信著作了。

第二阶段是从《隋志》到《总目》,标志子部的日益庞杂和完善。

《隋志》子部:儒家、道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兵家、天文、 历数、五行、医方,十四类。

《总目》子部:儒、兵、法、农、医、天文算法(推步、算书)、术数(数学、占侯、相宅相墓、占卜、命书相书、阴阳五行、杂技术)、艺术(书画、琴谱、纂刻、杂技)、谱录(器物、食谱、草木鸟兽虫鱼)、杂家(杂学、杂考、杂品、杂纂、杂编)、类书、小说(杂事、异闻、琐语)、释、道,共十四类。

除却二级类目的细化外,主要有以下差别:

第一,“九流十家”的压缩,名家、墨家、纵横家的消失。原因很简单,就是书的亡佚,导致没有单独立类的可能和必要。我们以墨家为例。早期诸子谈论学术史,多儒墨并举,均是当时的重要流派和显学。《汉志》言“ 墨家者流,盖出于清庙之守。茅屋采椽,是以贵俭;养三老五更,是以兼爱;选士大射,是以上贤;宗祀严父,是以右鬼;顺四时而行,是以非命;以孝视天下,是以上同;此其所长也。及蔽者为之,见俭之利,因以非礼,推兼爱之意,而不知别亲疏。”《隋志序》言“墨者,强本节用之术也.上述尧、舜、夏禹之行,茅茨不翦,粝粱之食,桐棺三寸,贵俭兼爱,严父上德,以孝示天下,右鬼神而非命.汉书以为本出清庙之守.是其职也.愚者为之,则守於节俭,不达时变,推心兼爱,而混於亲疏也.”基本上说的意思是一样的。《汉志》著录六家,八十六篇,《隋志》著录三部,合一十七卷,实际上文本是很少的,只是考虑到其学术影响力,才强行立一派。就藏书而言,这种分类没有必要。此后墨家基本上衰亡,近代以前很少有人关注,又与儒家思想抵牾,当然没有必要立类。《汉志》《隋志》的著录更多是一种惯性,即老师说的时间差问题。名家、纵横家也是同样的道理。

第二,正式加入了佛教、道教。其实,《隋志》已著录佛、道教的经典,但不在子部,而是在四部之末。但《隋志》子部著录道家,也就是道家与道教并不同的意思。《隋志》云:“道经者,云有元始天尊,生於太元之先,……所以说天地沦坏,劫数终尽,略与佛经同……汉时诸子,道书之流有三十七家,大旨皆去健羡,处冲虚而已,无上天官之事.其黄帝四篇,老子二篇,最得深旨……道士以术进者甚众.其所以讲经,由以老子为本,次讲庄子及灵宝、升玄之属.其馀众经,或言传之神人,篇卷非一.自云天尊姓乐名静信,例皆浅俗,故世甚疑之.其术业优者,行诸符禁,往往神验.而金丹玉液长生之事,历代糜费,不可胜纪,竟无效焉.今考其经目之数,附之於此.”“佛经者,西域天竺之迦维卫国净饭王太子释迦牟尼所说……以佛所说经为三部∶一曰大乘,二曰小乘,三曰杂经.其馀似後人假托为之者,别为一部,谓之疑经.又有菩萨及诸深解奥义、赞明佛理者,名之为论,及戒律并有大、小及中三部之别.又所学者,录其当时行事,名之为记.凡十一种.今举其大数,列於此篇.“道、佛者,方外之教,圣人之远致也.俗士为之,不通其指,多离以迂怪,假托变幻乱於世,斯所以为弊也.故中庸之教,是所罕言,然亦不可诬也.故录其大纲,附于四部之末”共著录道、佛经二千三百二十九部,七千四百一十四卷。两篇序文极长,内容皆介绍二教的发展及文献流传状况,兹不具引。而由上述引文所见,可知《隋志》已目为宗教,这个认识是正确的。附于四部之末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鄙弃宗教的迷信,表示贬抑;第二是文献数量太多,如附入子部必然喧宾夺主。而《隋志》道家则沿袭《汉志》,只著录老庄思想一流的思想文献,著录七十八部五百八十九卷,介绍云“至於道者,精微淳粹,而莫知其体,处阴与阴为一,在阳与阳不二.仁者资道以成,道非仁之谓也;智者资道以为智,道非智之谓也;百姓资道而日用,而不知其用也.圣人体道成性,清虚自守,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故能不劳聪明而人自化,不假修营而功自成.其玄德深远,言象不测.先王惧人之惑,置于方外,六经之义,是所罕言.周官九两,其三曰师,盖近之矣.然自黄帝以下,圣哲之士,所言道者,传之其人,世无师说.汉时,曹参始荐盖公能言黄老,文帝宗之.自是相传,道学众矣.下士为之,不推其本,苟以异俗为高,狂狷为尚,迂诞谲怪而失其真.”。《总目》基本上认同这一见解。释家类序云“梁阮孝绪作《七录》,以二氏之文别录於末。《隋书》遵用其例,亦附於志末,有部数、卷数而无书名。《旧唐书》以古无释家,遂并佛书於道家,颇乖名实。然惟录诸家之书为二氏作者,而不录二氏之经典,则其义可从。今录二氏於子部末,用阮孝绪例;不录经典,用句例也。诸志皆道先於释,然《魏书》已称释老志,《七录》旧目载於释道宣《广弘明集》者,亦以释先於道。故今所叙录,以释家居前焉。”将道家、道教合在一起著录,理由道家类序,云:“後世神怪之迹,多附於道家;道家亦自矜其异,如《神仙传》、《道教灵验记》是也。要其本始,则主於清净自持,而济以坚忍之力,以柔制刚,以退为进。故申子、韩子流为刑名之学,而《阴符经》可通於兵。其後长生之说与神仙家合为一,而服饵、导引入之;房中一家,近於神仙者亦入之;鸿宝有书,烧炼入之;张鲁立教,符入之;北魏寇谦之等又以斋醮章咒入之。世所传述,大抵多後附之文,非其本旨。彼教自不能别,今亦无事於区分。然观其遗书源流迁变之故,尚一一可稽也。”这里是说明道家发展为道教,这一过程是彼学内部所不能区分的,不必特别区分宗教与思想。这里显然是贬低道家思想的意味,使学术思想宗教化了。总体看,《总目》的立场与《隋志》接近,只是分类方式的不同。理由很简单,《总目》只著录官方认为优秀的典籍,所以可以大量筛选淘汰。释家类十二部,一百一十七卷,皆附《存目》。 道家类著录四十四部,四百三十二卷;存目一百部,四百六十四卷。数量是很少的,不会影响书的全局。而佛教地位低于道教,当然是儒家正统偏见使然。如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称““盖彼八家皆有补于时,而此二教皆无意于世也。八家本出于圣人,有补于时,特学者失之。而庄老犹足以亡晋,申商犹足以灭秦,况二教无意于世,不自附于圣人,若学而又失之,则其祸将如何,故存之以为世戒云。”就是认为二教远低于诸子。但是,三教合一在历史上实在是一个客观现象,三教在相当程度上也是鼎立的,尽管贬低,但不能抹杀,这就体现在《隋志》的著录和文献整理中。而《总目》由于馆臣以政治立场为纲,则试图扼杀。事实上清代的宗教生态也是比较恶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