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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稼雨 | 四十年前大学马列政治理论课(78级大学学习琐忆之六)
发布时间:2019/1/5  阅读次数:1393  字体大小: 【】 【】【

再来说说四十年前大学课程中的政治理论马列课。

因为马列课本身的敏感性,本来想要回避这个专题的,但想想还是有些纪念意义,而且也有必要和年轻朋友分享交流一下各种体会。

毋庸讳言,对开设该课程系列本身我当然有自己的保留意见。但我想强调的是,当你个人没有力量来改变这个现实的时候,是完全无保留地拒斥,还是合理地从中吸收有用营养,这是对一个人智慧的考验。以我本人在上大学之前批林批孔和评《水浒》运动中的体会,无论那些运动本身有怎样的背景,自己从中学习积累知识,充实自己,这是别人所左右不了的。“批林批孔”让我了解了不少《论语》和孔子的知识,“评《水浒》”运动更是让我直接对《水浒传》原书的几种版本内容有了比较系统的了解。那么四年大学马列课,能够学到的东西更是难以估量了。可以坦白地说,如果说今天我的学术研究中含有一些理论要素的话,那么实在是离不开这些课程中得到的知识和营养。

和今天大学课堂的政治理论课程设置相比,40年前大学政治理论课(当时叫马列课)要复杂系统得多。从课程设置上看,它贯通在整个大学四个年级,每个年级一门课,分别是“中共党史”“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与国际共运史”。每门课都是周四学时,四个学分,总共应该大约640学时。上过大学的人都会明白这个课时数量在整个大学总课时数中的大致比重。

那时文革刚刚结束,很多历史问题和理论问题还没有新的结论,所以课堂上老师们讲课的口径,虽然比文革中那些极左论调有了明显改变。但在新的意识形态体系尚未问世之前,总体上还是按照老的意识形态理论体系来宣讲传授的。面对这样的课程设置,同学们的态度大致分为这么几种,多数同学是随大流,你安排什么课,我就上什么。另外有两类比较对立的态度,一是怀疑派,认为文革都结束了,还用带有浓厚文革色彩的课程和内容传授知识,未免误人子弟;二是支持派,认为无论形势怎样变化,意识形态的基本口径不能变,大体上还是“两个凡是”的路数。

我则和他们都有所不同,差不多对以上三派态度均有不同程度的吸收。在我看来,课程设置是学校乃至教育部安排的,我们无法左右,但640课时的时间却是自己的。如果因为对课程设置抵触而荒废四年间640课时,那实在是令人痛心的浪费。但我又不能认同“两个凡是”无条件接受服从官方口径的态度,所以就变成了把640课时时间用来丰富增加自己相关方面的知识积累,整合相关知识体系。实践证明这是对自己的时间负责任的态度。

“中共党史”课在大一开设,上学期从1921年建党(实际上是从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讲起)讲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下学期讲1949年至文化革命。从时间过程上看,这段历史恰好与中国现代、当代史吻合。所以我把这门课程当作了解现代、当代史知识的渠道。主讲老师姓邵,年龄比较大,东北人,备课很认真。在前后两个学期的课程上,他把从五四运动前后到1966年文化革命之前的中共党史很多历史事件、历史人物做了详细的介绍。和其他大部分同学相比,我这方面基础要稍好一些,除了高考备考做过准备之外,之前在中学任教时还曾现学现卖地讲过“中共党史”这门课程。但中学这门课程课时少,总共只有一个学期,周一学时,加上当时能够参考的辅导材料有限,所以只能囫囵吞枣地讲个大概。但毕竟还是有了一个基本轮廓了。在这样的基础上,我在大学党史课堂上就感觉有知识补充的欲求了。很多党史上的详细节点和知识空白都能得到补充。比如,中共历次代表大会召开的时间地点,历届中央领导人名字,党史上历次重要会议的召开背景、会议议题、解决问题,地位影响等问题,以前我有的一无所知,有的也只是知其大概。由于任课邵老师备课认真,弥补了很多我在这些方面的知识空缺和盲点。而且,通过这门课程系统学习,五四运动以来中国现代、当代史的基本历史线索和重大人物事件,应该算是了解比较清楚了。这些收获应该是对这门课160课时没有放弃追求的回报。当然,因为课程内容本身和时代的局限,党史之外的很多现代史、当代史人物事件不能够随之全面了解,这又是这门课程和这方面知识的一个永久的难以弥补的遗憾。

“哲学”课在大二开设。上学期是“辩证唯物主义”,下学期是“历史唯物主义”。授课老师姓什么忘记了,只记得是位南方人(好像是四川),口音比较重(“奴隶主”被他读成“陆地祖”)。刚开始上他的课,很多词句都听不大清楚。后来慢慢能基本听清楚了,感觉到这位老师不但学养扎实,而且还是位有思想的人。这两个学期课程内容对我来说也不很陌生。“辩证唯物主义”主要内容就是唯物论和辩证法。这两部分内容我从中学就开始接触,而且读过部分原著。当时的背景是,1970年中共庐山会议上,林彪、陈伯达与毛泽东就国家体制问题(是否设立国家主席)产生矛盾,这是陈伯达政治命运的结束,也是林彪与毛泽东分裂的开始。事后毛泽东向全党全国发出号召,要学点马列主义原著,防止马列主义骗子横行。当时在全国掀起了“学哲学”的运动。我当时还在中学读书,学校政治课根据上面要求开始围绕“学哲学”重点学习毛泽东的《实践论》和《矛盾论》。抛开其他意识形态因素,就我个人对辩证唯物主义两大主要支柱唯物论和辩证法的了解,毛的这两本书算是对唯物论和辩证法解读最为清晰和浅显的中文著述了。从历史唯物主义这部分看,在七十年代一些政治运动潮流带动下,也读过一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历史唯物主原著和相关辅导材料,像《德意志形式形态》《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等。而我本人因为一直对历史比较感兴趣,所以用这些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去看待审视很多历史问题,也能够加深体会和理解。因为有这样的学习基础,加上后来我在中学任教时不仅担任过含有哲学内容的政治课教学,所以大学期间哲学这门课对我来说没有太大难度。只是在大学哲学课程之前,我从来没有对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做过这么系统、全面和详细的把握梳理。通过一年的大学哲学课程,之前我本人积累的哲学方面的知识碎片基本上得到了融会贯通式的把握。这对于我后来形成学术研究思维和思想方法的形成,具有重要的规定作用。但相对而言比较遗憾的是,那个时代的哲学教科书,基本上是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框架,西方历代各种哲学流派,以及中国古代哲学思想流派的代表人物和代表观点都很少涉及。这部分知识主要是我从硕士研究生就读期间慢慢自习解决的。

“政治经济学”在大三开设。授课老师名字也忘记了,只记得他一口大连话,好像还是我的老乡。这位老师资格老,课程内容很熟悉,讲课也很清楚,只是浅尝辄止,不太追求深度效应。在几位政治理论课教师中,这位老师与我们班学生关系算是最融洽了。他不仅课间经常与大家交流,而且还经常在我们自习时间来找我们交流聊天,内容是天南海北,无所不谈。他曾几次向我们曝光他的一个惊人发现:你们去注意看看学校的课程表的排课规律,五一节、国庆节这些法定假日在星期几,那么咱们政治理论课就一定会排在星期几。本来课程时间就紧张,这么一排课就更加紧张了。我们去查看了课程表,真的果不其然。这倒反映出这位老师是多么敬业,多么希望多有上课的时间。现在这样的老师真的是太少太少了。“政治经济学”这门课程对于多数同学来说比较生疏,也比较吃力。我的情况也同样相对好些。这还是得益于我在中学任教时担任政治课教学和那几年诸多政治学习运动的经历。尤其是1975年由毛泽东授意,张春桥主持的“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运动。毛发动这场运动的初衷,是为了防止他发动的文化革命遭到否定,试图从理论上找到文化革命合理性的依据。为此,张春桥主持选编了马恩列斯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理论的语录,还在全国上下掀起学习马列相关原著的运动。姚文元、张春桥先后撰文,提出在一切领域在革命发展的一切阶段破除资产阶级法权,实行全面专政,目的是在所有制、流通、分配等各个环节及意识形态领域坚持并强化文革倾错误。我当时作为在中学课堂有讲授政治课任务的教师,不能例外地被拖到这个学习运动当中。受环境左右,我还真的花费若干时间,啃了《资本论》第一卷和《反杜林论》。在相关学习辅导下,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核心的“剩余价值”学说有了一点基本的了解。因为有了这个基础,任课老师在交谈中发现我在这方面有所了解,给予一些肯定,所以大学的政治经济学课程就没有太艰难,也只是在知识体系上更加系统和完善了。但这门课程也同样有历史背景的局限,不仅对马克思主义以外的经济学理论缺乏介绍,而且对马克思主义本身在经济学理论方面的发展也缺少交代。后来在八十年代反对“异化”理论的风潮中通过对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学习才得到某种程度的弥补。

“科学社会主义和国际共运史”课程在大四开设。主讲教师是一位个性鲜明,非常有趣的老师。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语言表达能力强,通俗地讲就是喜欢甩词儿,基本上就是口不离成语或歇后语。有一次我们大四学生即将离校实习,他给我们大家临行的送别语是:这次实习对部分同学来说,那是初出茅庐,初试锋芒啊!而对另一部分同学来说,则是故地重游,重执教鞭(我们有部分学生是来自中小学教员)啊!——他那眉飞色舞的喜感神态不由得你不大笑开怀。还有一次,他在课堂上又甩词儿,本来想说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成语,可他不知怎么第一句就变成了“一朝被狗咬”——正在大家为他的小小失误而窃喜,等待看他的笑话时,他竟然很快来了下一句——“十年怕犬吠”,立即获得全班雷鸣般的掌声!这门课与其大一学过的中共党史性质相仿,只是一个国内,一个国际。相比之下,这门课所提供的知识充实程度,貌似不如课堂上的喜感段子更有深刻印象。好在这方面我也有些积累。七十年代我在中学担任政治课教师时看过一些材料,也大致翻过《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和《哥达纲领批判》等。在此基础上与课程内容框架相结合,也大致完成了相关知识体系的形成。

我个人对大学四年政治理论课的感受是,虽然其体系设置存在诸多问题,所以从八十年代后期不断得到大幅度的调整。但是,在既定体系设置下,如何把躲不掉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充实自己的知识积累,这却应该是每个聪明人应该去想去做的一个课题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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